“我知道,虽说咱们家在江宁城过得挺好的,但祖父一直都想重回京城,父亲也是这样,所以他们才会在收到信后毫不犹豫地应下这桩十几年都没人提过的旧约。”

“我本想着,我总归是要嫁人的,能留在阿娘和阿姐身边自然最好,若是远嫁,只要那人为人端方、敬我爱我,能允我每年回一趟江南,那也是成的。”

“当时祖父总跟我讲,戚家如何如何好,燕京城中如何繁华,说我嫁到戚家,只会比在闺中时过得更加舒坦。”

“阿姐知道的,我总是很容易相信人。”

她越说越急,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可现在呢?”

来燕京城的第一日就伤了脸,过后几日差了织雨去街市上买来的点心亦是不合口味,再后来,便是今日了。

“如今都快要戌时三刻了,戚闻泓呢?”

说得太急,珈宁被呛得连声咳嗽,却还是不愿停:“我不知道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比他成婚还要紧要。”

望着珈宁泛红的眼角,珈宜心中不忍,却也只得继续劝她:“三娘,成婚是为结两姓之好,不可如此儿戏,许是戚家真的有什么大事,再等等吧。”

“是我先儿戏的吗?”珈宁越想越是伤心,狠狠咬破一只馄饨,内里的肉馅还烫了她一下,激得她深吸一口气。

她在闺中之时,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姐,人人都惯她宠她,怎么如今要成婚了,反而要受这样多的委屈?

“三娘,你听我说……”

未等珈宜说完,忽然见着谢夫人身边的黄嬷嬷拿着一张花笺,匆匆进了屋:“二小姐,三小姐,戚家人到了。这是戚家公子做的催妆诗,还请三小姐品评。”

珈宁手中的糖糕还剩了小半块,也不去接黄嬷嬷手中的花笺,只自顾自地小口咬着糖糕。

珈宜知她心中有气,自作主张先接了过来:“这字不错,颇有风骨。诗文也算上佳之作了。比起你姐夫那莽汉,实在是要好上太多。”

“那又如何?不守时,如何算得上君子,只怕是寻人代笔,”珈宁又吃了一只馄饨,“啪”地将银勺拍在案几之上,“还请黄嬷嬷去前院回话,就说我对这诗不满意,让他重新再写些过来!”

黄嬷嬷看看珈宁,又望向珈宜:“二小姐……”

珈宜知晓,若是不让珈宁出了这口气,一会儿去了前院,只怕还有得闹的,便对着黄嬷嬷挥挥手:“去吧,就按三娘说的来。对了,黄嬷嬷可知,戚家为何来得这样晚?”

黄嬷嬷道:“说是家中长辈午后突然遭了病,戚公子带着腰牌入宫请御医去了。现如今,戚公子正在门前给夫人请罪呢。”

“急病吗?”珈宁虽是生气,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由不得人的,皱着脸道,“那也怪不得他了……只是,我也不能就这样受这气吧。”

推己及人,若是自家娘亲突逢疾病,只怕她也没有心思成婚。

可她也不想就这样委屈自己。

一时间,珈宁僵在案几边上,看着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点心与馄饨,拿不定主意。

黄嬷嬷道:“那可还要让戚家子重新写几首诗来?”

珈宜见珈宁满脸纠结,知晓珈宁想要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本性却最是心善心软,便替她答道:“婚仪上总归是要让新郎官多作几首诗的,不能因为他来迟了便委屈了珈宁。左右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再晚上一刻钟也无妨。”

“去回话吧。”

见黄嬷嬷走了,珈宁还皱着一张脸:“织雨,你去前院帮我瞧瞧,这戚家子模样如何。”

“大婚当日他家长辈就遭了急病,只怕是我们八字不合;若是他生得不好看,我看,婚事还是作罢吧,”珈宁小声道,“我当初就说了,八字应该送去鸡鸣寺算的,燕京城的大师根本靠不住。”

听着珈宁如此吩咐织雨,珈宜知晓妹妹已经原谅了那人二分。

三妹妹到底还是小孩脾性,容易生气,也容易原谅。

珈宜心道,这戚家子定要生得好看些啊!

毕竟,在珈宁眼中,好看的人更是可以犯错的。

第3章 成亲 晋江文学城

燕京城,谢府。

府前的石板路上散落着许多烧剩下的爆竹外壳,汉白玉石狮安安静静地守着这座热闹了一整日的宅子。

戚闻渊一身大红的喜袍,胯下一匹枣红色骏马。

如今夜色渐浓,晴夜里皎洁如练的月光洒落在他衣摆与袖口的织金云纹上,越发显出他身姿挺拔、矜贵如玉山上行。

听着黄嬷嬷说谢珈宁不满方才那一首催妆诗,戚闻渊也不恼,他知晓今日之事本就是戚家之过,他合该多哄哄那位小娘子才是。

只见他以马背为案,左手松松握着缰绳,右手笔走龙蛇,于花笺之上又作上了两首催妆诗。

“还请嬷嬷帮我送去谢小……夫人处。”

虽则谢夫人并未允戚闻渊与戚家众人入府,但此时谢府大门大开,前院中有好事的宾客借故来门口瞧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

“那人怕不是永宁侯家三公子吧?”

“嗯?”

“我瞧着,来人分明是铁面玉郎戚闻渊!”

今日的宾客多是谢家经年之前在京中的故交,是以他们或许不认得从江南来的新娘子,却不会不认识名动京城的永宁侯世子戚闻渊。

“夜色太浓你花了眼罢。”

“戚家两位公子虽是一母同胞,模样身形上有几分相似,但气度却是全然不同。二公子如孤松、三公子若珠玉,错不了。”

“代弟迎亲,这又是什么规矩?”

“我方才还在想,侯府解释说是世子要入宫为老夫人请太医以至误了时辰,但今日是三公子成婚,就算世子不在,也并不会耽误迎亲的才是。”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