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为了见客,是母亲留了些物件给我们,前段时间家里忙,也没顾得上。”

“姐姐这话就更奇怪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自然是姐姐的陪嫁,我倒跟着挑什么。”

“小小年纪就满嘴嫁娶,也不知道羞。”

“是是是,我不知道羞,不知哪个成日里捧个玉匣子看。”向晚说的是商家当时给的一个和田玉珏,连盒子都是白玉的。郭夫人送药那一次,向晚看见向晴对着盒子发呆,那时候,向晴本以为和商家的亲事会出波折,却等来了郭夫人的善意。

“我说不过你,等将来看我怎么羞臊你。”

“那我就等着呗。”向晚也是看向晴最近忧心过重,有意开解她。

“先别打岔,母亲留下的东西,自然有你的一份,这也是母亲的意思。不只是你,也要找几件出来给谢姨娘,算是个念想。”

“那姐姐就先替我收着,这从东到西,不够折腾呢。”

“也好,等将来,总之我先替你收着,少不了你的。”本来想说等将来她出嫁前再给她,只怕说出来又被向晚捉弄。

向晚想的是,放在她手里也是只能看不能动,一个不小心磕了碰了还得心疼,还不如寄存在向晴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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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鸿雁南来北往,不觉几岁寒暑,转眼到了永安十年。

三月里,上京城礼部侍郎俞文川俞大人府上有两桩大喜事要办。

这第一件,是鳏居三年的俞大人要续弦,娶的是保龄侯杨府的庶出小姐杨雪莹。

这第二件,是年方十六岁的俞府大小姐俞向晴就要出阁,嫁的是翰林院院正商家的独子,也是去岁的新科状元商子桓。

续弦选在月初,嫁女定在月尾,这其中也是有讲究的。本朝男女婚嫁,新妇须得是高堂健在,家庭和睦才会被视为“福妇”,俞大小姐丧母多年,自然不在此列,但继母也算是母。

俞大人心疼女儿,也是需要继任夫人在女儿出嫁后接手家务,于是决定先娶后嫁,全了礼数。

未来的续弦夫人,如今的侯府杨小姐今年十九岁,在本朝算的上是个老姑娘了。

杨小姐的祖父杨老侯爷今年七十有二,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福寿双全之人,他的亲姐姐是开国皇帝承熙帝的原配嫡妻,身为国舅爷,老侯爷这辈子享尽了齐人之福,光是妻室就先后娶了四个,妾氏通房更是难计其数,杨府先时受先皇庇佑,富贵非常,但是架不住子又生子,到了孙辈就有二十多人。一大家子没个正经出身,就逐渐入不敷出。

杨雪莹在家中行八,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前几年因为大病了一场,又赶上为嫡母守孝,就耽搁至今。虽然生在侯府,但能给如今的礼部侍郎周大人做填房,她也是高攀了。

杨氏进门的前一晚,在自己的香闺里忐忑非常。而俞家大小姐俞向晴也是辗转难眠。

明日新妇进门,这俞府主母就姓杨,不姓范了,她得管一个只比自己大了三岁的陌生人叫母亲。

向晚知道姐姐心里难受,今晚就和姐姐睡在了一处。

“晚儿,你说父亲他此刻,可欢喜?”

“父亲又不是头一遭娶亲的傻小子。姐姐别想太多,明天新人就进门了,有的忙乱呢。”

“嗯。”

“姐姐?”

“怎么了?”

“姐姐月底也要出门了,你,怕吗?”

“怕,又有点期待,就像是拿着绣好的海棠等着张师傅评点一样。”

“你若都觉得怕,那杨小姐怕是更觉得不安了,她的绣样可没你的好。”

“是啊,我有什么好怕的。商家欢喜也好,不欢喜也好,我都不怕了。”

三月初三,新夫人进了门,先拜过了先夫人范氏的牌位,才被丫鬟扶回了正院。

次日一早,向晴向晚带着6岁的弟弟瑞哥去上房拜见了新夫人,随后谢氏带着林氏苏氏并谢文川去年新抬的姨娘柳氏来拜见主母。

杨氏给的见面礼中规中矩,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让人没太多惊喜,但也挑不出什么错。

不知杨氏是如何得了俞文川的认可,俞老爷做主,晌午在正堂摆宴,全家一起用膳,还破例给几个妾氏也留了座。

“我今日新归家,蒙老爷不弃,坐了这正屋的主位,实在是心下感念。如今府里诸事我还不熟悉,日后还请诸位多多海涵。这一杯饮过,从此便是一家人。”

“夫人说的是,等晴儿不日出门去,这内府的担子,免不得要落在你身上,为夫我也敬夫人一杯。”俞文川也是真舍得捧。

向晴向晚心里不禁冷笑,这人还没走,茶就要凉,却也只能端了酒杯共祝。

宴后,向晚拉着姐姐回了自己的西楼,却是因为昨日她给向晴准备的填箱礼总算是备好了。

向晴知道妹妹历来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对这礼物也十分好奇。

向晴打开锦盒的时候,发现里面是个卷轴,还以为是一幅字画。等到把卷轴打开铺平放在书案上,顿时觉得爱不释手。

这是一幅绣品,以画作的方式装裱起来,当然这并不出奇,家中也有几幅上品绣画。

画中心的妇人半侧着身,她此刻面容慈祥,正微笑着倚窗而望,透过窗隐约可见两个穿着鹅黄色的小姑娘捧着花瓶走在室外的甬道上,年幼的小姑娘正向窗内的妇人挥手。整个画面布局巧妙,画中有景,景中有画。

绣画中的妇人是范氏,小女孩自然是她们姐妹俩,不论从样貌还是神态都绣的惟妙惟肖,很是传神。画中绣的是永安六年暮春时节,姐妹俩折了花枝送给范氏暖房的场景,也是向晴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向晚为了完成这份礼物,几乎是使出了全身解数。

先是用工笔结合白描的画法勾勒出人物,然后再上色。等晾干以后再拓到丝制的绣片上,丝绸细滑最难着色,这中间不知废了多少样画和绣片。

等到拓片得了,就是一针一线的绣了,向晚手艺有限,找了家里的女红师傅捉刀,当然只限于绣范氏的五官和表情。其余部分,向晚足足绣了快半年。

“姐姐不说话,定是嫌弃我送的礼物寒酸。”向晚故意委屈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