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放心,谢姨娘是您的臂助,我日后还要靠她扶持回护,怎么会自断臂膀,而向晚更是我亲妹,是除了您之外我最亲近之人,我怎会与她生分。”

“好好好,这第二件,事关你的舅家,你舅母是个口硬心软的,平日往来虽不多,却是真心疼你,若是谢姨娘在府内力有不逮,你不要自乱了阵脚,让心腹之人请你舅家来援,不必顾忌其他。”向晴这次听明白了,这是摆明了不放心她亲爹俞文川。

“这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我已经将我名下的产业做好了分派,其中留给你16处,给了你妹妹向晚和谢姨娘各5处。你的那一份契书和明细,在我妆奁底层的匣子里,这便是钥匙,你千万收好,日后即使是面对你的夫君,也要懂得保全自己。”范氏一边说,一边把钥匙交到了女儿手中,向晴觉得这钥匙仿佛有千斤重。如果可以,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换母亲的一夕光阴。

“除了这些产业,我另留了二十万两的银票给你傍身,也和契书放在了一处,这些银两,是连你妹妹都不能说的。产业的事,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赵嬷嬷,她再清楚不过。至于我身后那些首饰、字画、古董、衣料,都是我这些年精挑细选的。你看着心意,分些许给了你妹妹和谢姨娘,余下留做陪嫁,一般人家也越不过你去了。”

“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愿同你说这些,可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你千万别怪为娘狠心,千万别怪我把你扔下。”

母女二人在里屋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谢氏就是此时端药进了屋。

“我还同你谢姨娘有话要说,你先回后院休息,千万别熬坏了身体。”向晴看母亲有事向谢氏交待,只好先回了秀楼。

“小姐刚醒就这么逞强,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谢氏吹凉了药汁,用汤匙把药往范氏嘴里送。范氏却别开了头。

“别费力气了,我哪喝的下。”

“那我扶您躺下?”

“不忙,红英,你替我把床尾的红木匣子拿过来。”

匣子拿出来,谢氏先是一愣,这匣子她认得,是当初她送给小姐的生辰礼,小姐当时还笑她,礼物没备好,就拿个装礼物的匣子糊弄她,那一年谢红英10岁,一晃过去了十几年。

“没想到小姐还留着它。”谢氏不禁用手指来回摩挲着褪色的漆面。

“你当初送个空匣子给我,我今天却是填满了才送还给你。你打开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谢红英打开了匣子,上面赫然是一张放奴文书,行首的几个字正是她谢红英的名字。

“小姐,我-”谢红英也搞不清自己此刻是悲是喜。如今她不再是贱籍了,可是仍然没有自由可言。这贱妾也好,良家也好,她还得住在这个巨大的牢笼,不得解脱。可是毕竟是夙愿得偿。

“别哭,红英,别哭。”范氏勉力抬起胳膊替她擦眼泪。

“小姐,我只是太欢喜了。”

“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只希望你别怪我偿还的太晚。”

“不,小姐从不亏欠我什么。”

“今天小姐我高兴,咱们不说这个。你再看看这盒子下层还有什么?”

“这是?这怎么使得?”谢红英打开下层,赫然是一摞银票,加起来有十万两之数,银票下面是一摞十张房契地契,而且契书上,张张是她谢红英的名字。

“你先别着急推辞,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就算我不给你这些个腌臜物,你也一定不会辜负我的请托。你也瞧见了,我眼下怕是快不行了,我这一走也算的上是解脱,可是晴儿她就要成了没娘的孩子,她还会走我当年的老路,我是真的不甘心啊。”

“小姐不用如此,虽然这话僭越了,我还是想说:您当初待晚儿如何,我日后便能做到待晴儿如何。也只有如此,小姐的回护之情,我才能报答万一。”

“要报答我,就把这些契书好好收着。就算你不想收,总要为晚儿日后考虑,这些产业,原本就该有晚儿一份。”

“小姐糊涂了,哪有庶女继承嫡母家业的。您偏心晚儿也不是这么个疼法。”

“谁说晚儿是庶女?我养了她7年,你这翻脸就不认账了是不是?”

“小姐您是说?”

“这件事我自会和老爷说,你不用操心,只须记得,我过身后,除了扶持晴儿之外,你定要压住了林氏,万万不可让她有翻身的机会。如果情况允许,就把瑞哥养在你身边,就算将来续弦进门也不要妄自菲薄。”

“小姐放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懂。”

“交给你,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有些乏了,你扶了我躺下吧,等下出去时帮我把门带好。”

“是,小姐,你好好休息,别太过费神了。”

等到谢氏拿着红木匣回到了西跨院,范氏又一次昏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到了次日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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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俞文川日日来探望范氏,今天还是头一次赶上她醒着。

就算俞文川不来,范氏也正准备着人去请他。

“老爷来了。”范氏挣扎了一下,却没能坐起来。

“你快躺着,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就是,千万仔细了身体。”

“无妨,我就是想坐一会儿,总躺着怪憋闷的。”因俞文川来的时候,赵嬷嬷带着其他人都避了出去,俞文川上前亲自把范氏扶了起来,顺手把软枕垫在她身后。

“有什么想吃用的,我叫人去给你准备。”

范氏摇了摇头。

“我知道老爷朝堂上事多,可我心里有话,老爷今日再听我唠叨唠叨吧。总归,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好,我都听着呢。”

“我昨天夜里,不知怎的,就梦见了承熙十二年的旧事。”

“我们成婚就在那一年,可是梦见了我们新婚的光景了?”

“不,比那更早。这么多年了,老爷您却不知道,我在成亲之前,是见过您的。那天我姨父周大人带你来我们范府,我其实就躲在那座山水屏风后面。可是在梦里面,父亲嫌弃你没有官身,怎么也不肯同意我们的婚事,我情急之下竟从屏风后面闯了出去,梦到这里,就醒了。”范氏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怅然若失。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看见了屏风后面的影子。后来,我娶了你,我们还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女儿,这些都是真的,不是梦。”可能是因为范氏时日不多,俞文川今日格外的耐心。

“不是梦吗?可是我总觉得,这辈子就像是黄粱一梦。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空空,什么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