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白衣如雪的朝门主正抱着一本棋谱全神贯注地翻阅,哪怕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却依旧埋首于书本当中, 头也不抬道:“陆公子?随便坐。”

陆月楼:“……”

果然投其所好, 才能宾至如归。要不是他?很确定自?己来?的是通判府而非问悲门, 只听朝轻岫刚刚的口气,差点都要以为这是她的宅子?。

韦念安对义弟笑:“我之前?没想到,原来?朝门主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陆月楼:“朝门主智略超群, 焉知不是从下棋中得来?的领悟。”

一般的江湖势力老大,等闲不会前?往立场不确定的人?家做客, 免得不慎中了埋伏。不过两人?都知道,岑照阙退位后就以李归弦的身份留在门主为朝轻岫提供武力上?的支持,虽然不一定时时刻刻都跟在左右,旁人?却不敢赌他?什么时候不在。

而且就算李归弦没有随从护卫,简云明的武功也不可?小觑。

所以哪怕朝轻岫表现得足够大胆且不在乎自?身安危,别人?也不敢随意动手,生怕是这位心狠手辣声名?能止小儿夜啼的朝门主刻意留下的圈套。

为此?,许鹤年还偷偷问过妹妹,朝轻岫是否有类似打算,得到的回答是许白水一句真心实意的“我没法确定”。

许白水是真的没法替兄长答疑解惑,每次在她以为朝轻岫正在安排计谋的时候都所料无误,每次以为朝轻岫是在休假比如当初住在张记药铺当中之时都会惨遭事实的打脸。

事已?至此?,许白水觉得外人?将自?家上?司想象得可?怕一点也没什么,起?码有助于提高本地的治安水平。

花园中,朝轻岫翻看棋谱的时候,简云明仿佛一团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在院子?的角落中。

过了半个时辰,大约是感觉到天色不早,朝轻岫恋恋不舍地起?身,向韦念安两人?一礼:“叨扰许久,家中还有些?事情,朝某这就要告辞了。”又道,“方才那本棋谱可?否借给在下?”

韦念安笑:“当真借给门主,你下次就不肯来?我家了。”

朝轻岫:“……”

新上?任大的朝门主考虑了一下自?己休假时的活动偏好,不得不承认,韦念安所言无误。自?己的确不怎么爱上?门做客。

她思考片刻,重新拿起?棋谱飞快并翻动后面的纸页,好像是在努力记忆自?己还没看过的内容,过了会后才将书放下,略有些?遗憾地拱手:“那么朝某下次再来?拜访。”

陆月楼叹息:“我觉得朝门主已?经将棋谱整本背下了,只怕姊姊下回还要找些?新的来?才好。”

朝轻岫摇头,实话实说:“不至于,我今日只是将书匆匆翻阅一遍,事后能记住二三成,已?算侥幸。”

韦念安不是喜欢勉强宾客的主人?,见?朝轻岫告辞,就跟陆月楼一起?送人?出门。

角落里的简云明也像影子?一样,他?看朝轻岫站起?,便静静转身,跟在她的身后。全程无声无息,如果简云明武功不是那么好的话,陆月楼觉得自?己会很容易忽略掉对方的存在。

江南武林与本地官府的关系不算坏,却一直不是特别亲近,陆月楼猜测,今日韦念安请朝轻岫到府上?来?,示好是一方面,却只怕还存了点看看对方出门时身边安保情况的心思,可?惜没能获得什么有效信息。

除了简云明外,还有什么人?跟着朝轻岫吗,李归弦又去?了什么地方?

纷杂的念头在陆月楼脑海中闪过,他?面上?神色不动,含笑目送朝轻岫望外走。

此?刻通判府前?院中只有一辆普普通通的青盖马车,造型很是朴素,完全不像声震江湖级别的武林大豪的交通工具。

不过比起?问悲门上?一任老大,朝轻岫的出行待遇已?经挺不错了作为曾经的江南魁首,李归弦不管是以哪个身份在外行走,他?都更倾向于使用?轻功赶短途,骑马走长途。

朝轻岫闭目靠在椅背上?,忽然间,她感觉车身微晃动,一片阳光洒落进来?。

她睁开眼?,立刻瞧见?车厢内多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马车外,简云明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空降于自?己身边的查四玉,往边上?挪了挪,自?觉地给人?让出一个共同赶车的位置。

朝轻岫对许白水和徐非曲道:“你们总算舍得回来?了。”

许白水笑嘻嘻:“属下一路上?心心念念全是老大你,所以刚进永宁府,就直接过来?复命。”

朝轻岫唇角微翘,神情真挚:“多谢少掌柜惦记。”随后伸出手,从许白水袖子?里摸出了一只不算很热乎的馅饼。

看情况,许白水已?经是去?街上?吃过一圈了。

很好,起?码两人?没有空着肚子?回来?。

徐非曲别过脸朝轻岫实在是一个擅长观察细节的老大。

许白水干咳一声,一脸的忠诚正直:“……我们怕帮主饿,回来?前?特地给你带了些?小食。”

朝轻岫柔声提醒:“馅饼已?经快凉了。”

算一算时间,许白水显然不是特地为她去?买饼,而是买完饼后还在周围悠闲地逛了好几圈。

徐非曲没有让许白水陷入“该怎么继续找借口”的尴尬当中,而是直接与朝轻岫谈起?了工作:

“如今季容业已?经到了永宁府,跟他?一道来?的那些?士卒过上?三五天也能抵达。”

朝轻岫颔首:“此?人?特地赶着年前?过来?,大约就是想在年关前?,直接将事情办妥。”

徐非曲:“我看那位季将军,言谈间颇有几分雷厉风行之色。”

许白水:“其实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季容业在北地待了不过一年,而且一直位于后方,没什么打仗的经验,不算厉害人?物。”

徐非曲对此?不完全赞成:“去?年朝廷与北臷刚刚打了一仗,就算他?一直在后方,多少也积攒了些?经验,又能挤掉旁的竞争者成为主将,性格必有强硬之处。”

朝轻岫听完后,缓声道:“那位季将军如此?身世,又是如此?履历,兼之年轻气盛,如今被派来?江南办事,实在很委屈他?。”

许白水愣了一下,在心中仔细解读了一下朝轻岫的言下之意:“老大说他?委屈,意识是指季容业未必愿意久留吗?”

朝轻岫闻言露出微笑,同时伸手摸了摸许白水的头。

许白水:“……”

徐非曲则想,朝轻岫此?言,应该还有暗示季容业行事会有些?急躁的意思在。

年轻人?大多比年老者更爱冒险,季容业会是那个特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