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
“二十三岁。”
“居住地??”
“长平街宁安巷六户。”
千尧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人。
来到北朔这么久, 他还是第一次来官府,官府最近似乎都?在忙这个事,还专门?辟了一间屋子作?为办事处。
办事处坐着?三组人, 每组三人, 一人负责登记,一人负责刻腰牌,最后一人负责……画像。
千尧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画像?毕竟画像不比拍照,是个极费功夫的活, 更何?况一城这么多人, 给每个人都?画像显然是不现实的事。
千尧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把画像刻到每个人的腰牌上,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
百姓的腰牌很是简易,只刻了姓名,年龄,居住地?,以及简单的样貌特?征。
因此千尧本以为自己只要登记完信息后到一旁等腰牌就行。
然而没想到的是登记完信息后却突然被叫住,“钱小穗。”
千尧用了这个名字三年,已?经很是熟悉,立刻应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诶, 大人不敢当。”那人闻言立刻推辞道, 但语气还是软了三分,“坐下,我?们给你?画张像再走。”
“画像?”千尧有些?不明白, 毕竟这会儿进来登记领腰牌的人中他还是第一个被要求画像的。
“是,这是知县大人的吩咐, 年龄凡是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相貌英俊的年轻人都?要画一张像。”
千尧听得更加茫然,不知为何?, 心中兀得生出一丝不安,但这毕竟是官府的意思,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哪里有拒绝的权力,因此哪怕心中再奇怪,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大人,敢问一下是何?原因?”千尧试图打听道。
面前负责登记的人神色很轻松,笑吟吟地?摸了摸胡子,“知县老爷的意思岂是我?们能随意猜测的,上面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执行,不过……”
“不过什么?”千尧连忙问道。
大概是千尧出来得太晚,大家的腰牌已?经领得差不多,所以今日人不多,因此负责登记的人很乐意和他多说?上几句。
“听说?知县大人膝下有三女,皆已?到了婚配的年纪,说?不定?……”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但千尧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选女婿,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选女婿方式,这知县还挺以貌取人的。
得知了原因后千尧便没那么紧张了,放松了身体让画师给他画像。
这画师看起来技术很是不错,没一会儿便画完了一张画。
画完后千尧便可以走了,临走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还挺惟妙惟俏的。
还没等他多看,那张画便已?经被画师收了起来,千尧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那里已?经压了一摞的画像。
看到不是给自己一个人画像后,千尧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拿着?刚做好的腰牌离开了官府。
在地?窖里呆了太久,因此千尧走到大街上时依旧有些?不适应。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吵得他有些?头疼,但这样的热闹反而让他感到安心,像是一切都?回到了什么还没开始发生的时候。
但千尧明白,终究还是有什么变得不同,比如随处可见的穿着?南鄢服饰的士兵,比如街上有关北朔字样的东西全部被抹去,比如城门?口的侍卫比从前多了一倍,进出皆要盘查路引。
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便没了,那夜城破时的漫天火光像是一场梦,没有千尧想象中的浮尸遍野,甚至没有战火发生后的痕迹。
面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平和安宁,这让千尧感觉这几个月以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拟的梦境。
但怎么可能?
于是千尧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街上细细打听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这才知道原来是岐岸下过死令,无?论攻打的是哪里,破城后都?不许屠戮城中的任何?一个百姓。
因此虽然破城那夜火光冲天,但却并无?血腥,而是绕开了百姓的居所,直接攻入了北朔的皇宫,天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易了主?。
而且这几个月来,这位新的君主?也?从没有过任何?立威的举动,只是撤换了一批官员,并颁布了两条政令。
第一,要求各级官府下达通知,自政令颁布之日起,所有百姓都?要去官府登记,领取腰牌,并设立巡逻队巡视,无?腰牌者?禁止随意出行。
第二,推行路引制度,所有百姓今后凡进出城,或行超百里者?,皆要先去官府办理路引,凡无路引随意进出者,一经发现,立刻获罪。
千尧自然能明白岐岸的意思,无?非就是加强管理,巩固集权。
但是他这样千尧算是被限制了个彻底。
他虽然有身份证明,但那是假的,平日里糊弄一下普通百姓还好,哪里敢真拿到官府去,但若是想出城则必须办理路引,而办理路引便需要身份证明,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千尧都无法再离开朔都?,他大概这辈子死都得死在这里。
其实不离开也?没什么,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但他怕的是这只是第一步。
照这么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连家门?都?出不去?被各种各样的政令逼到寸步难行。
更让他不安的是岐岸还在朔都?。
战争开始的时候是快入夏,而现在已?经快入冬。
岐岸又是御驾亲征,所以他离开南鄢差不多也?已?经有半年的时间,这么久不回去南鄢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北朔不是已?经打下来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而且他不是怕冷?在南鄢那么温暖的地?方刚一入秋都?得烧碳,北朔这么冷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得住?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千尧立刻止住了思绪,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岐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