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到达生长着宝石种的矿脉山时，伊森发现这竟然是一座真山；有脉有水有气候，他一路走过的土地板块都链接着这座宝石种之山，固成一体，似山似陆，所见之处全是绿林山脉，无边无际的山脉直至视域尽头。

他这才意识到尤利西斯大公是把半个星球装进来，而不是像主星那些纯血豢养幻想种，仅仅是修改建筑地貌，人工培养出模拟环境，实际上天空和背景仍是模拟用的全息投影。

他们站停在山体下直达地底核心的矿道入口，这里被尤利西斯虫侍修整过，矿洞很大，地面平整，一路有灯。洞口向内倾斜60°，两侧墙体内嵌着矿灯。

到这里就不方便两位还穿着礼仪西装的家主走下去了，绶带徽章和厚重的嵌银披风把他们的拟态人形妆点如传世的油画人物，也大幅度束缚住了人形的手脚灵活性。

也不是不能走，60°倾斜的矿口越进越深，眼看预计形成90°直角坡，伊森能在其中来回几趟而毫不费力，但那是借助骨骼外节肢的情况下。

伊森先是抬头，往上看是山体连天，这一切从想象模拟变成真实星球大陆后，其能量之大，他不住地感叹一句，“真是天才之作。”

“要招侍从来吗？”伊森收回视线问提摩西。

提摩西对伊森的夸赞不给予评论，这种玩弄异能炫耀的把戏不在他喜好范围，对后一句，提摩西说：“靠近一点。”

伊森疑惑，跨两步过来时还在问：“什么？”

提摩西对伊森摆出一个舞会邀约的手势。

伊森顿了一下，虽然没搞清什么情况，他还是把手搭了过去，声音略带警告道：“…我可不跳女步。”

“……”年轻的大公爵本来嘴唇动了动，这会又闭了回去，轻轻摇头看上去很礼貌地没有翻白眼，提摩西说：“我带你下去。”他顿了顿，强调：“正常的，走下去。”

伊森：“……”

提摩西握住他的手，轻轻嗤了一个音，冷冷淡淡的声音里藏着一点好笑，“真不知道你思维跳跃成什么样。”

有那么一会，热气在伊森耳后盘旋。但接着，看着提摩西因为舒缓和放松微微弯起来的眼睛，伊森又想，好吧，这也没什么。如果大少爷真的要求我在这里像傻子一样不合时宜的起舞伊森看着那双微笑的绿眼睛，提摩西伸出手对他晃了晃，在催促他把手搭上去了。

伊森想，我会的。

“谁让你摆出一个邀人起舞的手势。”阿克希先生最后清了清嗓子，把手搭上去。

浅红近无的微光从他们交叠的手处晕开，提摩西将自己的异能具现化放出来，伊森见过了尤利西斯大公恒定着的奇迹；但那太遥远，星球维度，空间折叠，这些对伊森·阿克希来说都太深奥，也太超越想象了。

现在，提摩西将这份‘离谱、超越想象’的存在幻化出来，让这些并称传奇与奇迹的‘造物’像小狗一样温顺地缠绕掠过伊森的指缝。

伊森盯着这些‘异能’析出的光看，微弱的红光慢慢变深，微红，晕红，深红，最后化为某种月光般的纱雾，轻轻绕着伊森转了个圈，才慢慢落地，往矿坑深处平铺成角度合适的阶梯。

这些光芒也能摘星辰，核爆出超红巨星吗？伊森看着，想到拍卖盛宴开幕的白矮星碳变盛况。

应该是能的。提摩西对尤利西斯大公的态度并不友善，他也不惧怕这位血亲，他有底气，所以现在……伊森想，这份同样能碎星辰的力量就在他脚下，温顺地成为仅供踏步的深红地毯。

战栗，战栗。血脉里潜藏着对力量的饥渴让伊森战栗，很多时候提摩西并不会刻意去表现什么，比起那些铺张浪费夸张的大贵族，他真的安静过头。可偶尔一次将绝伦的力量无形地玩弄手掌之间的不经意模样，真的会令任何知晓力量重量的虫族为其神魂颠倒。

伊森有些迟疑，但还是随着提摩西往前而跟了一步，踩上…这异能所化的台阶。

异能从来都不是温驯的力量，提摩西必须牵着伊森，才不会让他被这股具现化的精神力‘扭曲’‘辐射’任何不合时宜的思想。

“这听上去就有些恐怖了。”伊森说。

“现在它就是块地毯。”提摩西说。

尽管这深红地毯触感坚硬的像石头，伊森还是紧紧抓住提摩西的手掌，力道有点大，抓得提摩西的皮革手套皱了起来。

提摩西顿了一下，“它不会咬你。”

伊森：“是的，我知道，我相信你。”

然后伊森把提摩西的手指抓得挤到了一块。

提摩西挑了一下眉，很适当地对这个话题沉默。

矿道很深，不过‘红地毯’走空中直线且不绕弯路，倒也没花多少时间。

越往下走就能看到越多的晶石矿脉，晶石呈现白金色，白色是宝石种原初的颜色，金色是阿伊曼·尤利西斯异能的颜色；这些裸露在外的晶体常年被尤利西斯的异能温养着，从芯处往外染金，看上去很像是琥珀与白水晶的结合体。

伊森的注意力立刻就从脚下的超级危险转移到这些宝石种－种出来的水晶矿脉上，最后的几百米还能看到点棕黑色的岩石，再往里百米后，几乎全是琥珀水晶的地域，通道由水晶撑起，散发着一股令人感到压迫且不适的‘味道’。

很难讲这种‘味道’是什么。像蛇，像獠牙，像刀尖，或者是眼睛。伊森还没从‘红地毯’上下去，就已经被这片宛若活物的水晶矿脉‘凝视’到非常不舒服，他产生了后退的想法。

这时，提摩西拽了拽手，反过来用手指抓住伊森的手，他先一步落地站在伊森身前，侧头说：“呼吸。”

伊森这才恍然，他十分别扭地从‘红地毯’下来，美丽的水晶矿坑是死物，却又充满了‘阿伊曼·尤利西斯’极其浓重的个人气息，这些气息无时无刻在张牙舞爪地恐吓每一个进来的虫族。

伊森就属于其中绝对没办法反抗的类型，如果不是提摩西的深红纱雾像乖顺的小狗一样轻轻浮动在伊森身周，缓动环绕着帮他抵抗这里的原始种气息，伊森早该应激了。

提摩西带着他往里走了几步，边走边说：“简直像条不知羞耻的野狗。”

“什么？”伊森有一点点眩晕，提摩西走的不快，更像是在散步，他慢慢跟着也就逐渐适应了这个空气稀薄近无的地下矿心。

“尤利西斯。”提摩西拉着晕乎乎的好友转了一个弯，绕过一个水晶花丛，进入一条几乎被染成金色水晶的通道，他说：“只有野狗才会喜欢到处撒尿标记地盘。”

提摩西厌恶的皱眉，“这里面的信息素要把我呛吐了。”

接着，有十多秒没人接话，提摩西奇怪扭头去看伊森。

伊森这才一顿一顿地夸，还是有点呆滞的那种，“哇。你还能闻出信息素，我已经感觉自己氧气中毒了。”

提摩西：“……”

深红纱雾加深，扭曲此地的部分‘现实’既扭曲了金色窑洞中属于尤利西斯的信息素，原始种力场，恐吓用的威慑…总之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凭空为伊森捏造出一个合适的正常氧气环境。

深红化为氧，被伊森吸入鼻腔，抵达肺部，再泵出让脑子清醒的血氧。

伊森慢慢从那种呆滞的状态清醒回来，眼神还有点飘，提摩西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抓回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神智，大少爷温和的说：“回来啦？老年痴呆？”

伊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