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窃贼？

不，窃贼不会有这样的目光。

尤利西斯夫人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周围人，她用羽毛扇挡住唇，淡金色的眼睛仿佛含了一汪水，从厅内绵绵拂过；识趣些的爵士们已经意识到夫人想换地方，不识趣地还在继续纠缠。

异邦人。尤利西斯从对方选位藏身与站姿，还有宫廷斗篷下挂剑柄的姿态与无意识露出的靴子痕迹上来看，要么是北方的异邦人，要么是信奉地母的游侠部落。

在若有若无的视线轻掠之下，尤利西斯看清阴影中异邦人的长相，那点影子对他不是事。

年轻人很明显处在欲望蓬发的阶段，他的眼神火一样的烫，却又在与尤利西斯夫人视线碰上的那一刻会轻轻眨眼，略有些俏皮而直白的勾引；侵略意味十足的灼灼视线瞬间就变了味道。

那双会因尤利西斯肉体美丽而轻轻垂下的深色睫毛暴露了年轻人对这具身躯直白的迷恋，尤利西斯稍微凝视他的方向时间长那么一点，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主人就会忍不住眨眼。

幽亮的绿眼睛里有饥渴，有色欲，有压迫性的侵占，有着尤利西斯最厌恶的一切男性之欲；但这个窃贼又是这样的可爱，他会在视线撞上的那一刻，压抑自己凶恶过头的色欲，用轻颤的睫毛藏起来，不放肆也不前进。时而眨眼逗逗尤利西斯夫人，又或者对他比一个搞怪的眼神；欲望直白而压迫，却不会无序的只知摧毁。

渴望着，等待着，我尊重你，我等你说愿意只要你说，我今夜就将你偷走。

游侠部落。尤利西斯这会确定这个孩子来自哪里。

只有那群信奉地母的野地人才会对欲望如此虔诚却又不充满侵犯性。

性对他们来说是需要双方同意，并且自愿共赴才能获得快乐的神圣事物。

这他妈是脑子坏了吧？曾经游荡在荒野，被猎魔人与大陆人称之为魔兽的蜘蛛尤利西斯对野地人的文化嗤之以鼻。

欲望就在这等着你去品尝，你和我讲自愿，将奉献，将共赴？傻子。

但现在，当尤利西斯看到那双幽亮充满渴望的眼睛，这孩子甚至半天了还把叉子含在嘴里，天哪，哈哈哈。

真可爱。

尤利西斯夫人温声软语遣退了那几个纠缠不休的年轻子爵，贪婪从他们的眼眶中流出，凝聚在她的胸前首饰，耳饰，甚至是手指的权戒上；鲜活的身体，发臭的灵魂。

几位纠缠不休，满肚计划的子爵们不知怎么的，听着夫人温柔磁性充满魅力的声音，迷瞪瞪地就转身离开。

午夜七刻，王后带着公主正式加入王城的社交圈，谁人都在庆贺，不少贵族们趁机想找女公爵跳第一场舞会，可半天没在主厅中发现美丽夫人的影子：尤利西斯夫人正顺着半厅帷幕的阴影轻柔掠过，来到中厅交界来到这个窃贼身边。

2

提摩西有点饱了。

他吃了一整只小羔羊切片，三碟螺肉卷，四碟小蛋糕，一整盆的土豆吨牛肉，半只烤天鹅还有两碟乳鸡，一碟鱼肉，和四瓶红酒。

洛圣都的红酒风味特别，比其他城邦更加甘醇也更加醉人。

他真的饱了。

饱到性欲都被饱腹欲打败，沉了下去。

心满意足看到了漂亮的公主，吃到了风味完全不同的城中美食，还看到了十分有魅力的贵族夫人那位夫人显然不会对一些小士兵感兴趣，提摩西试着勾引几下，一个低头抬头对面就不见了。

显然，对面没兴趣；大贵族并不是农妇的女儿又或是渔女，不可能三两下就顺心，提摩西也不强求，他向来利落且随意，并且欲望已经被食欲满足现在，他可以心满意足的离开这座城市。

然后他一转身就被阴影处不知站了多久的女公爵夫人吓了个激灵地母在上，草！

提摩西有那么两秒钟绝觉得这个城市的葡萄酒不得了，他上次在海边的风暴城喝了三桶麦芽威士忌都没醉，而现在在洛圣都竟然一桶不到的葡萄酒就让他丝毫未察觉身后站了个人还他妈不知道站了多久！！

“…夜安，夫人。”半响，显然被吓清醒而警惕起来的年轻游侠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他试图模仿一下城中贵族的口音，可部族余威十分顽固，他的问候听起来沙哑而旖旎，尽量撸直舌头试图说洛圣都官方语言的小口音可爱得不行。

“噢。”有着一头美丽卷发的夫人用羽毛扇遮住下半张脸，发出一阵让提摩西忍不住耳朵发热的温柔笑声真的哪里不对劲，提摩西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舔了一下，黏腻的笑声。好的，现在，这位贵族夫人让他感觉不舒服。

欲望直线下降，他一点都提不起性趣。

“匆忙的旅人，今夜你要去往何方？”

夫人柔和地问，“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看过来时轻轻眨眼，睫毛像羽毛般让提摩西喉咙发痒年轻的游侠显然迟疑了一下，他不奇怪这位夫人会发现他不是子爵一类人马，他的迟疑在于要如何解释；但夫人如此贴心，如此善解人意，她缓缓靠过来，也许是阴影和帷幔的半遮半掩又或是夫人那一身过于华丽而夸张的鲸骨蓬蓬裙年轻的游侠甚至没发现夫人身高上的不对劲。

“年轻的旅人，为我说说邦外的故事吧。”夫人轻笑着，保持着安全距离，声音带着点磁性，很特殊的声音，让提摩西印象深刻。并且因为对方没有强求答案而选择贴心退一步，选择了他能回答的方式来搭话年轻的游侠显然不知道这叫做宫廷话术，看似让步，实际上只是换个方式榨出更多价值。

游侠知道什么，他都快被这位佩戴星辰又盛放欲望的美妙熟妇给迷晕了。

洛圣都的葡萄酒多少有点问题。提摩西这样想，然后耿直又眼神发亮地挑了点自己旅行时的故事说于夫人听。

忠诚于情欲又能克制没有马上上手尤利西斯在几秒钟内就对这个可爱的人类幼崽飙升更多好感。

年轻的游侠为夫人说了海地风暴城的断崖与定期的海啸“会有无数鱼虾被卷上来，海星，珊瑚，巨大的蚌，海里贝壳会像鱼鳞般铺满沙滩，在太阳下泛着白光。听说五十年前还有人在海啸月发现被卷上来的人鱼。”

哦这个尤利西斯知道，那是一条傻逼幻想种，没成年就靠近近海，在魔物的圈中是个很经典的破戒丑闻。要知道整个大陆的猎魔人都以猎杀幻想种与魔物的头颅为荣耀，未成年就敢破戒靠海，被人类捕获也是活该。

“但海啸月后，海水会变得非常干净。”年轻游侠喝了酒，嗓音自然变得沙哑而粗糙了些，一旦提摩西放低声音，他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沙哑温柔感；轻声说话仿佛在说呢喃密语，他口中有葡萄酒与水果的香气，尤利西斯各方面的感知很好，他清晰地嗅到年轻游侠身上的味道酒水，果实丰熟的香气，熟食的香料，蜂蜜的甜味，还有一些混杂着衣料和汗水，泥土，青草与金属刀刃的味道这些奇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搅合成一种让人上瘾的甜腻。

尤利西斯甚至感觉自己口腔开始泛口水了。

他真甜。

“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光会碎落在浅海，蓝调会从世界尽头一直铺到你的脚边。”年轻的游侠轻笑了一下，对夫人温柔说：“清澈的水会将太阳都攥在手心里，就像您是无数珠宝的主人，它们夺目，而您才是宝石之心。”

“宝石臣服于您，”年轻的游侠声音越来越轻，他开始说情话了。

“谁人…不臣服于您？”

公爵夫人一直用羽毛扇遮住下半张脸，这会沉静地盯着提摩西看，一时间没有马上给出回应。

提摩西对夫人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也不在意自己的情话是否落空，他只是笑了笑，又开始给夫人讲北地的故事；讲北地的雪，讲春城不可思议季节的花，讲双石门西渡的精灵传说，讲巨木森林到现在都还有着的会移动的石像鬼；世界以一个奇妙而瑰丽的角度在尤利西斯眼前因提摩西而徐徐铺开。

26岁的游侠在熊的皮毛毯上出生，在马背上长大，学会走路后就开始随着亲眷周游世界；提摩西有着一具被自然与血脉打磨得非常强健的身躯，游侠部落从不停歇对自然的探索，去过许多连魔物都不曾踏足的地方，提摩西去过的地方要是写成一卷一卷诗歌，游吟诗人能够传唱长长久的日夜。

年轻的游侠真想要诱惑谁，勾引谁，他只需要用到自己的眼睛与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