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脚步微滞,黝黑的眼睛降了温度,冷冷地看着她,“怕我?”

压抑的气场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让虞千绫感受到了危险,她扣了扣手指想要说不是,但是他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没有说什么就这样走了。

石洞中再次恢复了宁静,经此一事,虞千绫也失去了扒拉头发的心情,原本她也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发型,刚刚弄头发只是尴尬之下找事情做而已,却没想到惹得少年生了气。

虞千绫不太懂男子的想法,平常也没怎么在意过男子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是她的恩人,她觉得她得揣度一下他刚刚生气的原因,然后再去哄哄他?

计划落定,她朝着洞口走了出去,却意外在半道上发现了一样新出现在洞穴里的东西,是一个由蓝白布包裹好的团状物,在冰凉的木桌上蒸腾出了一圈水汽。

心中有一种猜测,她折返回去打开了它,发现里面原来装着一根冒着热气的金黄红薯和两个剥了壳的鸡蛋。

若是为自己准备吃食绝不会如此复杂,这一包东西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想明白的一瞬间,虞千绫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她真该死啊,她想。

没有独自吃掉少年留下的食物,她重新把蓝布系了起来,拿在手里,想要找人道歉,却没想到出门便看见了他的身影。

少年没有出去很久,但此时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雪白,她抬头看,原来天上正在落着纷繁的大雪。

林中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有了真实的对比,虞千绫才回味起石洞中的温暖,她记得,里面似乎是点了炭盆的。

少年察觉了她的动静,没有温度的眼神从远方投向了她,虞千绫咬了咬牙,踩着积雪向他跑去,蓝白布包塞回他的手中,不等他反应,又抬手拍掉了落在他肩膀的雪。

江南已经迎来了春季,不曾想此处还是大风纷飞的模样,虞千绫穿的是初春的衣服,虽算不上单薄,但也无力抵抗属于北方的严寒。

她只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冻结成冰了。

拍雪的手此时已经冻成了红色,她的牙关都开始打颤起来,少年没有要动的意思,她只能强制地拉起他的手带着他离开这个冻死人的地方。

但是她转身踏步,发现自己又被身后的力道拉了回去,她花了那么大力拉他,可他竟一动未动,看着少年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她恼怒之心瞬起,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张牙舞爪的神情:

“你不走是想要冻死在这里吗?!”

虞千绫往常是个不爱发怒的人,但是她发现有些时候发怒确实是有必要的,譬如现在。

被人怒视了一番后,少年僵冷的脸色竟诡异地松动了下来,他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望进她的眼中,带着怪异的执着与滚烫,烫得她下意识放松了抓住的手。

“为何”

“跟我回去好吗?”

“......好。”

0003 第三章 景渊哥哥

许是过大的温差让虞千绫生了病。

吃了少年准备的东西,躺了少年休息的床,她当天下午便晕晕沉沉发起热来。

原以为是撞到脑袋留下的后遗症,她原先还说着要等雪停出去外面看上一看,早上回去后穿上带着的厚衣服,她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却不曾想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质。

身体发着虚汗,脑袋也开始痛起来,她躺在柔软的虎皮毯上难受的来回翻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总之,等她醒来之时,已经是另一天的天明了。

很神奇,原本的难受竟在一场觉后全然消失,她甚至感觉到精神比以往更好,虞千绫把这一切的功劳归结于昨日尽心尽力照顾她的少年。

此时,少年正好从山洞外走了进来,还给她带回了新鲜的果子,“都洗干净了,过来吃。”

虞千绫看着少年的脸,内心暖融融的,她想,虽然他脾气有些难以捉摸,但是一个好人。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手软,虞千绫占了他那么多便宜,便开始毫不吝啬拍起彩虹屁来:

“多谢恩人,恩人人美心善,品貌非凡,面如冠玉,好人有好报。”

话音落下,本以为他会开心一些,却不曾想少年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讽笑。

“我又说错话了?”虞千绫紧张。

少年摇头,“我不是个好人。”他这样说。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杏仁眼中明晃晃地表达着她的不解,许是看得太认真,竟没注意到他何时垂首凑到了她的面前。

他似乎在此时忽然产生了些许恶趣味,按住她的肩膀缓缓拉开了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可他却说:

“大家都叫我灾星,唯恐躲之不及,连我的父母也怕我,你却说我是个好人。”

“可是你救了我,还收留我照顾我。”

“呵,那么天真,不怕我另有所图?”他轻笑一声,用饶有趣味的眼神逡巡了一圈她的脸庞,同时,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少年极具侵略性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传来的摩挲感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虞千绫下意识憋住了气,内心在紧张,可是却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没有恶意。”

少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依旧灼灼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后面的解释。

虞千绫呼出了一口气,“阿爹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可是你却救了我一命,还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饮食起居,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恩人。”

“至于灾星不灾星的,我从来都不信这些,幼子初生而赤裸,无前尘,无天命,世人皆是平等的个体,灾福兴衰,皆是人后加于身罢了,我既然不信,自然不会怕你。”

贺兰景渊看着虞千绫说出了同前世一样的话,他心中酸涩翻滚,千年后重逢后的不安与患得患失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