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再次变化,破旧的房屋里,周聿泽浑身是血。棠又眠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衫裹住他,却发现少年在笑。那笑声比哭声还可怕,像是从腐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气泡。
外面仍是倾盆大雨,棠又眠从背后死死环住他的腰。她摸到少年胃部痉挛的弧度,那是人在极度痛苦时会产生的生理反应。当周聿泽开始干呕时,她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腕塞进他齿间。
周聿泽的犬齿深深陷进少女纤细的腕骨,而棠又眠只是用另一只手梳理着他湿透的头发,像在安抚受伤的野兽。
“没事的,没事的。”
“我在,我一直在。”
周聿泽转身,紧紧抱住她,拼命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今天是他夺权成功的日子。
深夜的噩梦里,周聿泽常常浑身冷汗地惊醒。有时是父母在火中惨叫,有时是亡魂索命。最可怕的是梦见她被那些人......每当这时,棠又眠总会立刻靠过来,用温热的掌心贴住他的后背。
“阿泽,我在。”
声音很轻,却像一束光刺破黑暗。她身上淡淡的茶香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味道。
她会用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汗湿的头发,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一点点融化他血液里的寒冰。
“没事了,”她轻声说,“都过去了。”
从十八到二十三岁,在这个充满血腥与仇恨的世界里,只有棠又眠是他唯一的救赎。
“棠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我一直陪着你。”
一天傍晚,棠又眠靠在躺椅上睡着了,呼吸轻微。
身旁,周聿泽静静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本该是岁月静好,可他突然想到什么,惊出一身冷汗。
棠又眠睡眠时间在不断变长,从八个小时,到十个,再到如今十三个。
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周聿泽,他急切地将身边人唤醒。
“棠棠,棠棠,你看看我,看看我……”
良久之后,棠又眠缓缓睁开眼睛。
“我带你去医院。”
周聿泽怀疑是身旁的人给她下了毒。
闻言,棠又眠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拉住他因常年握枪而布满薄茧的手。
“你坐下,我想和你讲个故事。”
“我们先去医院……”
棠又眠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掺杂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周聿泽,我可能要离开你了。”
“不会的!”
男人下意识否定:“不会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
第127章 庄生
周聿泽的手在发抖。
“你在说什么胡话?”男人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扣住棠又眠的肩膀,像是要把她钉在椅子上,“什么叫……要离开?”
棠又眠轻轻叹了口气。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给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看起来那么温柔,又那么遥远。
“阿泽,“她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周聿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个女孩就像一道光突然闯进他黑暗的世界。她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他一个拥抱,什么时候该递上一杯热茶,甚至能在他噩梦惊醒时准确地说出他心底的恐惧。
“我不在乎你是怎么来的,”他猛地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我只知道你不能走。”
棠又眠回拥住他,向他讲述了自己和另一个周聿泽的故事,当然,许多伤痛被她故意隐藏。
“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棠又眠轻声说,“就是为了陪伴你。”
“现在,时间到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男人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不许你走。”
男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你走了,我怎么办?”
“还会再见的,只不过,是三十岁的你。”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不要伤心。”
周聿泽摇着头,声音发颤,“我还没有给你一场婚礼,我们也没有孩子,我还没有给你最好的东西,不要走……”
她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真实,让周聿泽无法接受棠又眠的离开。
“我们有一个孩子,他叫妙安,长得很像你。”
棠又眠仰起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不要怕,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周聿泽死死搂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眼泪落在她的发间,烫得惊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男人疯了一样寻找各种方法。他带着棠又眠走遍最好的医院,昂贵的进口药堆满了整个房间。他请来最顶尖的专家,甚至不惜重金求购偏方。每个深夜,当棠又眠睡去后,他都会跪在佛前虔诚叩首,香烟烫伤了手背也浑然不觉,可棠又眠陷入昏睡的时间仍是越来越长,到现在,她甚至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