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当空化出原形,落地时溅起岩浆百丈,耳鳍张到极致,仰天发出怒吼。撕咬住火龙的脖颈,将它按进?岩浆之中。
火龙锤死挣扎,却抵不住山岳压顶的恐怖巨力,长长嘶鸣一声,自?头?至尾溃散,重新化为了岩浆。
地面上被吸取过后短暂降下去的岩浆再次暴涨,波涛淹没断壁残垣。
翎卿落在黑蛟头?顶上,单膝跪地,看向它的龙爪下集齐了整个龙族之魂才凝聚出的死傀。
“我?还以为被我?‘吃’完了呢,竟然还有?哦,我?都?忘了,”翎卿恍然,“最先发现那片地有问题的就是你,那就难怪了。”
青道洲的问题本就是沈眠以率先向亦无殊汇报的,确实也只有他,才有机会?将这些东西带走一部分。
他汇报时也并未说一个字的谎言,只是省略了一部分事实。
作为在亦无殊身边时间最长的神使,又是情绪濒临失控、长期游走在暴露边缘的人?,他自?然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被亦无殊发现。
翎卿于狂风巨浪中稳稳当当立在黑蛟头?顶,“随身带着这些跟着你枉死的冤魂,就连死也要把它们扣在你手?中为你所用,沈眠以,那场败仗真的是你的耻辱吗?”
沈眠以俨如受了奇耻大?辱,震声怒斥,“住口,我?只是想复活它们!”
长风将翎卿额前?长发吹散,那双代表着神明身份的金瞳之中浮现出一丝嘲弄,“可我?在你的欲望里没看见这一条呢。”
“你在”
沈眠以狠狠一拳砸下,“胡说什么!?”
翎卿拿回力量后还是第一次酣畅淋漓和谁打上一架,浑身筋骨都?疏散开来?,轻巧以镰刀架住他回来?的拳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不清楚吗?”
沈眠以却忽然冷静下来?,他看着翎卿脚下的黑蛟,骤然大?笑起来?,“这畜牲也还活着啊,太可笑了,死了那么多人?,居然只有它活了下来。”
“翎卿,你多厉害啊……”
沈眠以声音轰隆隆响在天地间,“为了关你,一座平平无奇的岛都?能升上天,变成所谓的神岛,只是为了给你解闷,一头?只配在泥沼里打滚、被人?当玩物的卑微畜牲,也能升上天去,享天地之寿……”
“可你忘了吗?”沈眠以恶意嘲弄道,“忘了,这个世界,本不该有你的位置,你这样的怪物,生出来?就该被喊打喊骂,一生活在唾弃之中,被人?人?厌恶,憎恨,恐惧……”
“你忘了那三千年了吗?”
翎卿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撑着黑蛟头?顶的鳞片,低笑道:“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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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非玙从手?指长的“黑泥鳅”长成了威风凛凛的蛟龙。
亦无殊教它教得上心,除却翎卿很喜欢这个小陪玩外,还有一个理由。
若是非玙将来?能化龙,未必不能重现龙族之威。
青道洲是一场惨烈的大?败。
世人?寿命只有短短百年,不记得这场悲哀的覆灭,亦无殊却记得。
青道洲之败,责任不在任何人?,只是几?位神使的实力不足以阻挡混沌所致。
人?力有时尽,就算亦无殊再想拔高他们的实力,也得考虑每个人?的身体能承载的力量。
这也是后来?亦无殊将神使由最初的寥寥几?人?扩张到上百人?的原由之一。
一切都?在走向好的方向,只有翎卿看着非玙一日高过一日,从差不多的身高,到必须仰着头?去看才能看见,日渐恹恹寡欢,经常自?己?一个人?埋在水底不愿意见人?。
那一日,他照常在水底睡觉。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体寒”越发严重了,亦无殊不在的时候,他就会?跑温泉下去睡,但?往往一觉睡醒,周身已是冰冻三尺,他还得凿个窟窿,才能从冰里面爬出来?。
回屋时习惯性想让非玙找点吃的出来?,找了一圈,却没找着人?影。
但?这难不倒翎卿,他拿神识一扫,就从一树梨花下后找到了目标。
“有吃的吗?上次吃的那个栗子糕……你怎么了?”
翎卿揉眼睛的动作停下,困惑地看着非玙一抽一抽的背影。
非玙那时已经是十六七岁少年身量,却不像普通少年在这个年纪瘦得竹竿似的、风吹一下就跑的模样,也不是虎背熊腰那种壮,身形极度精悍,手?臂腰背邦硬,看起来?一拳能打死十来?个同?龄人?。
可怕的是,在此等?前?提下,竟然还没落下身高,翎卿站着只有他蹲着那么高。
但?就是这样一个“硬汉”,这会?儿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靠在那棵树下方,躲起来?独自?抽泣。
翎卿慢慢走过去。
非玙对他的气息非常熟悉,一下就没了声,只是把脸埋在膝盖上,不愿意抬起来?,瓮声瓮气地说:“我?……想家了。”
翎卿一根手?指点着他额头?。
非玙那么大?个个子,在他手?下却毫无抵抗之力,被迫把脸抬起来?,露出一双哭得肿起来?的眼睛。
“思乡?”翎卿看着他脸上的青紫扬眉。
非玙哽住。
“谁干的?”翎卿问。
“就……几?个小孩子。”非玙说得含糊,还是不太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翎卿。
“你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翎卿讶异地松了手?,非玙的脑袋啪嗒又垂了回去。
非玙揉揉脑门,自?己?抬起来?,“……他们小,不好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