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竟红了眼眶,只道:“我出身低微些,想成为您的妻子就是天大的罪。我也没学过管家理事,样样都要花心思学,我不愿让人耻笑了去,就只能在背地里偷下功夫,可她们一句‘低贱’、‘寒酸’就抹平了我所有的努力,我将公中的账目做得抹平,用您给我的银子去填补漏洞,到头来却被人冤枉放印子钱。”

这些委屈时时刻刻盘亘在苏莞丝心头。

索性今夜她要与薛赜礼掰扯个清楚,便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口。

若说在来松柏院之前的薛赜礼还对苏莞丝有几分恼意。

如今亲眼瞧见苏莞丝眸中滴落的眼泪,听见她字字句句诛心般的委屈。

这样的苏莞丝,虽然褪去了乖顺柔善的外衣,却更有些鲜活美妙的生命力。

薛赜礼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前尘旧事,什么恼火、什么生气,都统统被他抛之脑后。

眼下,他的一切情绪都被苏莞丝的一颦一笑所牵动着。

他只倾身上前,欲握住苏莞丝的皓腕。

没想到他一伸手,苏莞丝却瑟缩着泪眸,满脸害怕地问他:“世子爷又想对妾身动手吗?”

【PS】:

(丝丝:不用装柔弱、扮可怜,也能轻松拿捏。)

第171章 他的丝丝,他的妻子,他的挚爱。

因苏莞丝裹着泪意的这一句话,薛赜礼没有再厚颜无耻地继续待在松柏院内。

他心里已是堆满了愧疚之意,再留下去,也只是徒增伤心而已。

但当他亲耳听见了苏莞丝对他所有的不满,当这些不满变得越来越清晰以后。

薛赜礼的心神反倒没有之前那般糊涂与迷蒙了。

愧疚的同时,他心里还很高兴,高兴着苏莞丝因他而愤怒,因他而生气。

这代表着,她心里有他,纵有虚情假意,可她并非精于此道的戏子,演着演着也会当了真。

只要情意是真的,薛赜礼哪里还在意别的事。

今日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乎,薛赜礼赶回外书房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只剩下蓬勃的欢喜。

冬儿见此心里很是疑惑。

自他被薛赜礼撵去马厩当了一段时日的差事后,便不会再像往日里那般行事莽撞。

譬如此刻,冬儿虽瞧见了薛赜礼脸上的喜意,也明白世子爷的喜悦定然是与大奶奶有关的。

他却沉默着在旁服侍薛赜礼。

只要薛赜礼不开口,他就不主动说话。

书房内一下子就陷入了一阵十分诡异的安静。

最后还是薛赜礼忽然开了口,问冬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段时日的反应太大了些?”

冬儿浑身一凛,一时间摸不清薛赜礼这是什么路数,忙道:“奴才没有这个意思,世子爷做什么都是对的。”

薛赜礼瞥他一眼,冷声道:“我瞧着你是又想去马厩当差了。”

冬儿只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奴才不敢。”

“起来。”薛赜礼蹙起剑眉,不悦道:“怎么去了一趟马厩,胆子都变小了?”

冬儿这才起了身,只是再不敢敷衍薛赜礼,实话实说道:“世子爷这段时日是太激动了些,大奶奶在普济寺里遇上了歹人,还能保全自己与太太,已是十分不易了。”

可薛赜礼非但没有安慰夸赞她,反而还用尖酸刻薄的质问以及薄冷无情的怀疑来再次伤害她。

薛赜礼听后面有动容之色。

冬儿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大奶奶是奴才见过最坚韧聪慧的女子。且大奶奶的为人处事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待长辈们孝顺恭敬,对下人们也宽厚有加,对世子爷更是温柔细心,何曾有过任何阴险狠毒的行径?”

这话冬儿已是说得十分委婉,其实他的心里话是,哪怕大奶奶的这些好处都是演出来的又如何?

君子论迹不论心,大奶奶能演得这么好,能演这么久,薛国公府的长辈们和世子爷已是得了不少好处的,再去刨根问底地追问大奶奶的本性。

何苦来哉?

薛赜礼依旧沉默,胸膛内的那颗心却震颤不已。

前些时日他陷入了思维的沼泽,钻进纷杂的牛角尖之中,是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语的。

如今却不一样了,正逢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心中蓄满了愧疚,冬儿的话就如雷击般炸开在他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薛赜礼才叹息一声道:“是我做错了。”

冬儿没有见好就收,反倒说了一句:“再说了,若大奶奶真的品性恶毒阴狠,那些黑衣人挟持她和太太的时候,她大可动手杀了太太,最后栽赃给黑衣人就是了。若她真的狠毒,这么做只会一劳永逸,也不会再受太太的磋磨了……”

可苏莞丝却没有这样做。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她选择了以德报怨,救下了唐氏。

这样的做法,足以彰显她本性里的良善。

薛赜礼听后,琥珀色的瞳仁里掠过些愈发深切的愧意。

冬儿的话振聋发聩,字字句句都如钻心般渗进他的五脏六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