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宏一缓缓向后仰过去,他目光如针尖,看?向了言昳:“你难道就没这么玩过?这个世界便是这么运行的。”

言昳:“我玩过。但我不会?玩这么大。更何况它如今这么运行,是因为它还不够完善。更何况你到这种?地?步,只要留个缝给?与你势均力敌的敌人……”她说着?,从身边账册内抽出一份报纸,上头是观凭财报的头版。

《以晋商实业为首的市价记账方式是如何账目造假》

卞宏一猛地?拿起报纸。

他显然知道,观凭财报在普通人??中或许是一份小报纸,但在大明的巨贾富商之中,是多么受人瞩目的存在。

马上他的账目就会?被?厘清,大批投资者退市,更重要的是,如果当局想要对他出手,可以断绝他任何公司依靠贿赂上市的道路。

他的吸金口就没有了。

言昳笑起来:“以市价记账,真是好法子呢,管他以后涨跌,都可以按当下行情计算利润。不论你的煤炭期货要交货多少年,只要今年谈成的单子,都可以算在今年的利润里。和晋商实业分不开的晋商银行,从这样的账目上来看?,不愧是天下第一银行。”

正这时,远处响起了悠扬的笛声。

这里不是江南,冰天雪地?之中,何处来的牧童。

言昳垂??合上账本?,将手拢在了腿上。她听见卞宏一笑了起来,他抬起了手,手上一把粗野的多管胡椒瓶手|枪。

卞宏一笑道:“你在毁了晋商实业之前,或许我会?”

卞睢看?着?那枪筒还未对准言昳,桌下就像是点了炮仗一样,爆发出几声炸响!

卞睢猛地?一惊,正要伸手去夺卞宏一手中的枪,就看?到他已然吃痛松手。

卞宏一瞪大双??,他不愧是久经沙场,只咬牙闷哼一声,捂住腿腰,身子因疼痛流血,不自主?的从石椅子上滑了下去。他滑倒下去,也终于看?到了她在桌下交叠的双腿,绫罗的裙摆,绣鞋的脚尖,与她手中一把袖珍且冒着?硝烟的黑色手|枪。

她似乎已经把这把枪捏在手里很久了,卞宏一似乎从刚才,就看?到她一直是一只手露在桌面上。她没有等卞宏一把话说完,没有等任何一切的宣言开始,征兆显露,就冷不丁的用枪声,打断了一切。

言昳吐了口气?,她晃了下小腿,露出了裙摆下金属的腿甲。

她是怕流弹弹射,会?伤到她自己的腿……吗?

如此胆大的同时,又如此惜命。

软倒在石椅旁的卞宏一满头冷汗,他哑着?嗓子道:“你听那、那笛声。那是手下三万大军,即将攻陷凤翔府的声音。你、山总兵、韶星津,你们一个都不要想离开”

言昳将持枪的手拿到桌面上来,卞宏一视野中,只剩下她不耐烦的抖腿。

言昳拿枪口对卞睢挥舞了一下:“等什么呐?”

卞睢一边对庭楼外挥手,一边道:“祖奶奶了!就你这么近距离,开了四枪才打中一枪的稀烂枪法,能?不能?别把枪口对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对不起大哥但我枪法太烂了,实在不敢听完你装逼再开枪。

◎115.推销

卞宏一看着自己的长子毕恭毕敬的将他扶了起来。大?腿受了一枪, 卞宏一不确定?自己是否伤到大?腿的主动脉,亦或是会被角度上挑的子弹打伤脊柱。

可?此刻他下?半身几乎发?麻。

卞宏一有?些恐慌。

因为他不是没有?中枪过,但从未有?如此钻心剧痛的反应。滚滚鲜血流下?去, 他裤腿却感觉不到湿粘, 只有?手紧紧按压着伤口?,感觉自己的伤处在?随着心脏跳动着涌血。

卞睢拿走了他的枪。

卞宏一看了卞睢一眼, 什么都懂了。

他不敢细想, 如果卞睢想要杀他, 那这个儿?子有?多少次机会, 又会如何倾覆当下?的局势。

卞宏一沉默着, 心惊肉跳, 甚至在?想,此刻他拔出腰间匕首刺死卞睢的胜率有?多大?;而会不会这样做, 才是对面的年?轻女人?最乐意看到的。

卞睢伸过手来,从背后环住卞宏一, 替他压紧伤口?,而后从袈裟内扯了一条棉绳出来, 将棉绳捆扎在?他大?腿根部, 用以止血。

他满是鬼脸佛面的刺青手臂被血染上一层粘红, 只是卞睢向下?一摸伤口?,面上一惊,他将卞宏一整个人?稍微抱起来几分,只看到他大?腿斜后方,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卞睢惊的脸颊发?麻,他熟识各类枪械,枪法如神,可?他从没有?看到这样的伤口?。

卞弘一几乎活不了了。

卞宏一背手摸向自己的伤口?, 脸色也愈发?惨淡起来。

言昳笑着,从随身的绣牡丹蜂蝶的小包中,拿出了一枚顶部凹陷,前端黑色的子弹。

她微微往前一推,轻声道:“忘了向您二位介绍,本司最新产品。铅芯软头弹,去除弹头的设计,会让子弹进入敌人?身体的时候,因剧烈挤压而炸开或扁平,留下?巨巨大?的开放式伤口?。”

言昳就不说自己的手|枪枪管的膛线,还特意让人?定?制了上宽下?窄的阴线,只为了打出去之后,子弹在?短距离就有?更大?的旋转力也就是破坏力。

她这把手|枪诞生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中枪的敌人?迅速失去抵抗能力和……生还机会的。

卞睢发?觉自己总是小看这个女人?的狠毒,他轻声道:“……我说过,他死得太早,我会很难办的。”

她一耸肩,捂嘴笑道:“抱歉。”

言昳在?毫无诚意的可?爱式道歉后,还是贴心道:“不用担心,一般来说他失血也还能活七八个时辰呢。我也没办法呀,都说卞宏一是枪林弹雨里都能活下?来的福大?命大?,我今儿?还做好?开了六枪都不中的打算。”

言昳这稀烂的枪法,还算是山光远紧急培训过的。若不是他手把手教她,如何一手拨轮一手上膛,言昳恐怕没法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在?桌子下?连开四枪。

对桌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然只中了一枪,山光远怕是想把她这个手残学生开除学籍。

卞宏一抬头道:“睢儿?,你被她暗算了。我死了,她会立马对你下?手”

卞睢系好?能暂时止血的棉绳后,两只手在?卞宏一胸口?的布料上蹭了几下?,湿血擦干,可?手上还是染上了浸透般的猩红,他轻轻给?卞宏一拢了拢衣襟,而后顺手拿起了他腰间的匕首,多情眸中秋波流转,道:“爹,咱俩的恩怨情仇太长久了,你几句话是说不动的。更何况,带兵入京和驻守陕晋,哪条路先死的早,真希望你能有?命去看。”

卞睢作为一个最有?权势的长子,似乎是在?卞宏一少年?时与塔塔尔族舞|女所生,出生后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他跟随卞宏一这几十年?来,应该看透了卞宏一与公主的恩怨情仇,也看过太多卞宏一对妻妾子嗣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