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只把手放在刀鞘上,并没打算拔刀。

他竟然看着言昳也?伸手, 从腰间小袋中,拿出了一把尺寸不?过比巴掌大?一些的黑色小□□。

他吓了一跳, 连忙按住她胳膊:“你要干什么?”

言昳挣扎:“干嘛, 我也?要自保呀。”

他想起来, 五年前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就曾恨恨的说?,自己有把枪就好了。

结果到现在,她还真的随身带一把小枪。

山光远看她纤细的手指放在扳机口处,真怕她不?小心走火打伤了自己,急道:“你会用吗?!”

言昳拧过身子,气盛道:“你以为我是拿了个小玩具吗?我学了的!”

山光远抓住她端枪的双手,手指卡在扳机处, 强行把她胳膊提起来:“你要是学了,就把枪口抬起来对?着天?,别朝下。否则走火会打到你的大?腿或者是马颈的。先别上膛。”

言昳扁了一下嘴,还算是听话的抬起胳膊,闷声道:“知?道了,将军。”

她确实只找过几?个枪兵学过,但能?力也?仅限于打中花瓶什么的,对?于马上持枪,她一窍不?通。

京津道路泥泞弯曲,河道密布,斜坡上偶尔有些石板铺路,也?修了些矮台阶,山光远身下这匹马,在城镇中跑的略显踉跄。

言昳感觉自己就跟在一辆不?停刹车的公交车上,山光远都快把她挤下马了,她气恼的放下一只持枪的手,去锤他大?腿:“我不?管!你不?带两个马鞍,就是思虑不?周!而且你大?腿为什么硬的跟石头似的!”

山光远也?后悔了。

每个人都是对?自己的外表不?熟悉,对?常常见面的人却了如指掌。重生后,他一直总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但言昳还是个小少女。

总之就是还没长大?似的模样。

哪怕重逢之后,他确确实实看到她身材的变化,她五官的成熟,但因为言昳在他面前性格几?十年如一日?的娇气蛮横,山光远就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少女。

但现在真挤在一匹马上,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总说?女人软了。

她明明只是不?舒服的晃,在他握缰绳的臂弯间,便像是块杏仁豆腐、羊脂奶糕似的乱撞。她看着像是有一把窄腰,一双细胳膊,应该也?有骨头有硌人的地方,可他因路上险情将胳膊收软几?分?,却只感觉像是一双筷子夹住了酥软蒸肉……

他现在终于理解,上辈子这个时候,言昳在京中艳名远洋,万人肖想,多少人总用一些肉菜的名字形容她,仿佛只有味觉的享受才能?通感联想到她的荤浓娇丽。

山光远前世也?是因为天?生性格异于常人,他既不?理解那些男人对?言昳的渴望,也?瞧不?起他们的肤浅。

他觉得只有自己见过真正的不?虚假的她。

但现在,山光远迟迟的好像又?理解了那种庸俗肤浅却又?不?可能?掌控的渴望,到底为什么诞生了。

他心里复杂起来,好像觉得自己的爱变了味,自己也?变了味。

言昳还是对?天?津的街巷有些了解,指挥着山光远往出城的方向走,只是这间隙还没忘了气鼓鼓的拧着指甲要掐他大?腿。

山光远本来就不?怕疼,但言昳指甲确实尖利,他衣裤又?穿的单薄,让她这样没完没了的骚扰下去,他非要心里更乱更难受不?可。

言昳嘴上不?停,一边掐人一边使唤他东奔西跑。山光远忍不?住“嘶”了一声,拨开她的手:“别掐了。”

她没轻没重的,好像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也?疼,赶忙收回手去,不?安心虚的回过头拿眼?睛瞟他。

山光远眉头紧皱不?理她。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刚刚掐过的地方,表达了一点点愧疚。

言昳这手轻轻软软一摸他的腿,山光远简直是汗毛恫立,腿一紧,僵住后背往后躲。整个人若是把角弓,几?乎要发?出绷紧拉满的嘎吱声。

他喝道:“手拿开!”

言昳哪知?道原因,扁嘴:“小气鬼,掐你两下就跟我翻脸了。”

罢工者和城防军没到这边的街道上来,眼?见着再穿过几?条巷子,就能?跑上离开天?津卫的大?路,他松了口气,将刚刚拔出几?分?的刀往刀鞘里放了下去。

言昳倒是这会儿关?心起自己的安危来了:“先慢点,咱们仔细观察一下,天?津卫兵屯驻兵不?少,我怕有骑兵上了主道,把咱俩也?给撞了抓了。”

现在虽然安全了,但山光远没空搭理她这些,正绷着自己那根弦,脑子里的事?儿都被挤成了平面,他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下一步应该干些什么。

他现在很想下马,说?什么他也?没法共骑了,他宁愿给她牵马步行。只盼着她没发?现。

言昳果然皱起眉头:“你腰上到底挂了多少东西,是望远镜筒,还是那两个打包的螃蟹,硌的我难受死了。”

山光远屏息难堪起来,她拧着身子想回头看,一只手似乎还在往后抓,想要把他腰带上的挂钩的装螃蟹的袋子给扯到一边去。

他人生以前只有打仗和无聊的生活,面对?这种级别的难堪与直接,还真是头一回。

但山光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难以面对?的难堪,还会被言昳跟下河摸鱼捉虾似的要逮住!

她爪子要抓,山光远使出了擒人捉拿的姿势,一把扣住她手腕,压在她背上,闷声道:“你乱挠什么?!”

言昳可是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好好哄都未必能?把她哄好,更何况他连吼她两句,她吃痛着吱哇起来:“你干嘛?我难受啊,是你非逼我跟你挤在一个马上的,我都不?抱怨了。可有东西都硌着我好一会儿了,我忍不?了才让你把你腰上挂的那些丁零当啷的玩意儿挪一挪地儿!赶紧的出城吧,我要租车去了!死也?不?要跟你挤一匹马了!”

山光远眼?前发?黑。

真要让她抓着了,她岂不?是要“挪一挪地儿”,给他薅了不?可。

她本来张口还要鬼猫乱叫,感觉山光远明明空出一只手,也?没挪挪腰上硌她玩意儿,只往后坐了坐,沉默着不?说?话。

言昳又?不?是闺里锁了十来年的傻姑娘,她本来还想嚷嚷,忽然当头喝棒,慢慢反应过来。

言昳呆住。

她无法不?呆。除了前世成婚那一次,山光远展露了一丁点成年男人的肖想与无法自控以外,他平日?不?论是何种年纪,都像一块钝锈铁板,粗粝木头。

两辈子的少年时,他就不?显露出别的同龄男孩的轻浮混账,长大?后也?总是沉默的,远远的伫立着。她既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是爷们中的爷们;又?觉得他没有许多男人的腻猥不?堪,是异类中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