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缇轻笑起来,柔声:“除了你?说的要给我西边大半个院子以外,我要两件事。一是,我要管家里上下的账目,从府内各项开支,到各个庄园、租地的账目,都要从我这儿过?。二是,我要你?不得出入我住的院子,我不想?见到你?就可以不见到你?,更何况冬萱会留下,她?也不想?见到你?。”
白旭宪抬头,半晌没说话。
李月缇:“你?要觉得过?分,也可以不答应。我便先回去?了,你?到时候让管事给我来封信,告诉我你?的意思?就是了。”
她?站起身,绕开白旭宪往外头走去?。
白旭宪瞧见她?身影从窗子外头施施然走过?,忽然拔起嗓门,叫了一声:“月缇!”
那身影停也没停的掠过?窗边,如燕子般飞走了。
言昳在西院里等她?,她?靠着水榭围栏,低头看池塘里的鱼,红叶在碧色水面?上轻轻游动。李冬萱跪在她?前头不远处。
言昳捏了一点食儿,笑道:“姨姨跪我做什么,我可消受不起。”说着消受不起,却?半点身子也不让。
李冬萱梳了个单髻,连花也没别一朵,她?挺鼻薄唇,给那张楚楚的脸上,多出几分扎眼的英气。就像个湿软的泥人,包裹着带刺儿的铁条,谁要是看她?低贱狼狈,想?要磋烂这泥人,必然会被那铁条扎出一手血来。
她?只道:“奴婢知道自己的事儿做完了。奴婢也知道,是谁买我来的,是谁安排的。”
言昳并不看她?:“我不过?是跟大奶奶走得比较近。”
李冬萱还?是叩首道:“大奶奶心慈手善,怕我出去?再遭难受苦,但奴婢知道,您若是心里不待见我,她?留也留不住我。”
言昳斜眼看她?。说实在的,言昳并不是不待见她?,而是她?本??多疑,会觉得李冬萱不好拿捏而已。
李冬萱抬起眼来,她?比李月缇年轻的多,却?远比李月缇经历的事儿多太多,她?笑道:“大奶奶是菩萨不能?脏手。您是做大事的,更不能?事事亲为。这天底下自有?分工,有?的人在楼阁上吐果核,就有?人要在下头扫地。奴婢没别的本事,就是不怕脏。那些下阴沟,掏烂坑的事儿,该有?人跳下去?替您做。”
言昳望着她?,似乎也受了几分震动。
李月缇是白玫瑰上生了刺,李冬萱便是糟烂泥里长出花。
言昳觉得很?有?意思?。
李冬萱这种?人会很?好用?,但也很?容易被反咬。天底下哪有?两全事儿,言昳有?几分训鹰骑虎的兴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山光远:……二小姐身边美女如云,我感觉竞争不过怎么办?
轻竹:那说明想要征服美女,先要变成美女,远护院听说过什么叫女装大佬吗?
言昳:???你不要认真的考虑这种方向啊!
*
第一卷就要结束了。很快,言总就要长大一些了。
◎44.恍然
言昳:“我不大理解。明明都能和离, 为什?么不走。”
李月缇看着她:“我走了估摸着不是?做姑子,就是?回李家。就像你,你赚出了够买下白家上下家产的钱, 却?也不走, 也不想让他死。”
言昳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她站在回廊上, 将探进回廊的一枝红叶薅住, 从上头掐了一片形状漂亮的, 道:“我是?因为不怕他, 而且我也自有计划。”
李月缇站到她旁边来:“我也不怕他了。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言昳拿眼睛瞧她, 但心里还是?觉得李月缇不够激进, 太|安于现状。
她撇了一下嘴角,各人有各人的性?格, 李月缇明显还是?心软善良,她也不好说?什?么。
言昳捏着那红叶的叶梗, 在指尖旋转着,看那红叶乱打转:“那你防范些吧。特别是?饮食要极其小心, 我怕白旭宪会毒害你。我估计他没有这个?胆子, 但也不能不提防。”
李月缇点头:“我懂。他逼急了, 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看他如何权衡了。”
言昳随手将红叶一扔,奶黄色晨光渐渐从屋瓦上挪下来,照进回廊里,道:“我走了,马上就要坐车回书?院了,你且自己小心吧。”
李月缇目送她穿过回廊,半晌才看向那被她薅了的可怜小树, 低声自言自语道:“虽然你不说?,但我走了,你之?后出府做事、投资也会很麻烦吧。你都没走,我也不要走。”
其实言昳早就跟她说?,她完全能够趁此机会离开?白家。
李月缇也很心动。
但白旭宪的利诱里,有一句戳中了李月缇的心。
“昳儿也舍不得你呀!”
她知道,估计言昳不会太舍不得她,但她离了府,怕是?会很想要见?到言昳。怕是?会忍不住想言昳这会儿在做什?么,甚至可能想法子让人打探。
但那时候再打探就不容易了。
而且,李月缇发现她没有办法再安心去看那些四?书?五经,去沉浸在诗词曲赋的世界里,从她被逼着审视这个?世界的现实之?后,她闭眼也无法逃回虚假的诗意的世界了。这个?跟言昳相关的真实世界,多么肮脏,多么有趣,多么凶险,多么肆意,她无法像古井一样平静无波,永远也没办法了。
她想留在这个?世界里。
*
言昳坐在车上,往上林书?院去,一路上红的深浅不一的霜叶,在风中如火海般翻涌。
言昳捧着账册,道:“你去见?到那孩子了吗?”
轻竹点头:“刚出生的孩子,小小一团,脸都是?皱的。那么点,瞧不出来像谁。”
言昳:“她能保住这孩子也是?命大。若不是?熹庆公主?和梁栩出的这一遭事,梁栩说?不定还会再想细查芳喜的去处。”
轻竹笑:“她们母子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送到了昆山,改名换户安顿下来。往后说?不定会有大用。”
言昳摇头:“我压根不指望。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她上辈子只看到了梁栩,而忽视了熹庆公主?。越是?深挖关于熹庆公主?的产业,言昳越发现,这个?女人一直铺设着一张多层次、多深度的大网,将人脉与权力?,铺到了商、军与官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