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 / 1)

嫧善玩得不亦乐乎,满殿上跑下跳的,老鼠叫,她也叫,嘤嘤几声,如小儿夜啼。

予垣宫再不复从前冷寂。

一日,无尘从外间回来,见家中的狐狸满脸焦急,嘤嘤地哭叫,眼中似有泪水。

就这么一眼望过来,无尘什么心思都没了。

忙去将她抱起,屈指勾去她眼角的一点潮湿,“怎么了这是?有人来过?欺负你了?”

嫧善埋头进他臂弯拱了拱,似乎在酝着力。

无尘也不打扰她,正想召仙使来问时,怀里的狐狸忽然伸展腰身,秃噜一下,变成了赤身裸体、触手生温的妙龄女子,那女子面容清丽,一双桃花眼潋滟无边,似有勾人魂魄之力。

“我的小老鼠,不见了。”

女子开口哭诉,音若黄鹂,声似脆玉,语末的一点嘤嘤泣音叫人心颤,便是心若磐石之人也难以抵挡。

但无尘一介道士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之间不知要先闭眼,还是先为她寻一件衣裳蔽体,或是先为她找那只不知藏身何处的老鼠。

无论哪件,于道仙无尘来说,不过一伸手之事。

可惜,美人卧怀中,叫他乱了心神。

于是只顾着扯开广袖遮住她一身惹眼的白肤。

嫧善却往常在他怀中趴惯了,误以为他想安慰自己,于是乖顺地伸出一双藕臂环住他通红的脖颈,长发垂下,将无尘身上那件青白的仙袍掩了一半的黑,臻首垂下,轻依在无尘肩头

吸了吸鼻子。

无尘回过神来,拍了拍她后背,“没事的,可以再做一个新的。本来那个旧的也被你玩了很久了,该换一换了。”

“嗯,好,换新的。”

嫧善在无尘看不到的地方抿嘴偷偷笑了笑。

好开心,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小老鼠啦~

于是无尘如法炮制了第二只小老鼠出来,前面那只是青白色,用的是无尘的一件仙袍,新的这只换了嫧善最喜欢的紫色,无尘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小铃铛,被做成了金色的狐狸模样,绑在紫色老鼠的颈间,嫧善拨一拨,铃铛叮铃铃响。

叫嫧善想起浏河边上的那座青云庙,庙檐下有一爿铎。

浏河四季有风,铎声铃铃,河水凌凌,白云泠泠。

嫧善因灵力不足的关系,人形并不能维持很久,予垣宫中只为她备了一套衣裙。

无尘花了好一番功夫教会她如何穿衣束发。

灵狐心性单纯,不懂得人间荣耻,无尘为她穿衣时偶尔不慎碰到哪里,她只会躲一躲身子,笑说“痒痒”,倒是无尘常常把自己闹个大红脸,还要她来关心:“升卿,你好热吗?”

她的人语学了半成,说得磕磕绊绊。

“不热,衣服穿好才可下地走动,不可以赤裸示人,明白吗?”

后来在翠微山,无尘做这些已算熟练,也学会掩盖自己诸多不可见人之态。

那时嫧善常与他有不算过分的亲昵,他夜半睡不着时也会思虑,是不是自己过于一本正经,将她教的太好了,以至于自己无法对她表露半分不洁之心。

后来那只紫色的小老鼠是何时掉进桌案后面的,无尘已想不起来。

但这两只小老鼠“掉在”同一处地方,倒是他从未想到的。

待此间事了,还得问问她方知。

无尘正将寻木箱安置布老鼠时,仙使来报:“道仙,稽查灵官来了。”

不待无尘将这两件物什放好,来人便将他带走了。

转眼便至迎仙门。[1]

无尘被缚在灵仙树上, ? 越过低垂的枝桠和洗髓池蒸腾的水雾,看到仙门大殿上有一人负手而立。

无尘隔空低唤一声:“燃灯师兄。”

燃灯回应他:“师父不放心,与天帝求了许久,才允我作了这督刑官。”

无尘道了一声:“多谢师兄,叩谢师父。”

这又是老君于他的好处,想是怕别个督刑会叫他受苦,故而换了与他熟识相亲的燃灯来。

无尘心中不免愧疚。

燃灯见他情状,便知他所想,“你从前在师门之中贡献颇多,离恨天并非无情无义之地,你如今既要走,也合该走得体面些,这是师门的荣耀,也是师父的情谊。”

无尘沉默良久,忽然笑道:“师兄,还记得我未得道前,几乎日日与你松下论道、云间漫游,当时实在是好时候啊,如今却是怎么也不比当年了。”

燃灯见他笑着感叹时光,也松了心神,软了嗓音说:“你我不过追求不同,不必伤感离别,日后若是有时间,还去凡间寻你饮酒,我们依旧谈经论道、话说古今。”

这迎仙门原本是一处极乐也极悲之处,得道之人经此成仙,极乐;仙者由此堕凡或陨落,又是极悲。

无尘得道之时,老君极乐。

他方从迎仙门走过,便见老君领着门内弟子在迎仙门处摆好筵席,老君上座,笑意盈盈,燃灯提酒上前,“恭贺!往后就是师弟了,论道我论不过你,但辈分你论不过我,还请师弟饮下这一壶酒,日后你便是师弟了哈哈哈。”

话语方落,人群中一片笑声。

白鹤童子来得迟,送了他一柄玉制拂尘,说是见老君常手执拂尘,威武得很,故而亦送他一柄,要为他增增气势。

无尘走到老君面前跪坐拜师,老君笑呵呵扶他起身,承了他斟的一杯酒,连花白的胡子都能看得出来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