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下,在天边尽数染上朦胧的红,早早挂上半空的月亮因落日余晖显得分外黯淡。
沈念看着远处玫瑰色的晚霞,开口道,“该吃晚饭了,张记要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我们学校的食堂。”
这几年可不兴勤俭节约那一套,去饭店吃饭都鲜少有人打包。招待客人,但凡不是那么亲近的,都不会选择食堂这种地方。沈念这不过是第二次和张春平见面,显然谈不上熟悉,但她直觉他不会介意。
张春平当然不介意,比起外面他更乐意在学校食堂体验一回,“其实我现在对食堂很好奇。”
“那你可能会失望,食堂就是普通食堂而已。”
“没关系,吃什么不重要,和什么人吃才重要。”
这话如果换个人说沈念一定会觉得油腻,但被张春平说出来就显得十分坦率质朴,也许因为他看起来就十足的老实淳朴。
此时距离沈念在舟山出手相救已经隔了一月有余,正值春末,气温回暖。张春平穿了纯黑色的T恤和黑色短裤,脚上是双白色运动鞋,因为来见沈念他还特地收拾了下头发,其实收拾不收拾似乎差别并不大,毕竟是为了方便留的板寸。常年在户外,男人皮肤比小麦色略深两个度,且肤色有些许不均。
张春平骨相倒是不错,五官也算周正,国字脸、浓眉大眼,可能是由于肤色的缘故,帅得相对内敛。
沈念被他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再对上他分外真诚的双眼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扯出一个官方的微笑说,“那走吧,我们一会儿边吃边聊。”
跟新收藏的姐妹排下雷,本文非传统意义上的he,男配大都没有好下场。作者文笔不好,可以进行写作指导但谢绝三观指导。
60】
第00章 五十六、旧事
今天周五,放学早,这会儿学生大都已经吃完了,食堂显得有些空旷。张春平在沈念推荐下打了份加了鹌鹑蛋的红烧肉,又要了个辣炒白菜。沈念晚上通常没有胃口,买了份清炒时蔬、自己盛了碗紫菜蛋花汤。
打好饭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一个角落靠窗的桌子坐下。
张春平毫无包袱,坐下后就大口吃了起来,沈念才喝半碗汤,他红烧肉就就着米饭见了底。
他虽然吃饭很快、狼吞虎咽,但并不粗鲁。沈念觉得十分神奇的是,张春平扒米饭得动作飞快,但米饭全部精准落入他口中,一粒都不往外面跑。
等他吃完,桌面干干净净,盘子也干干净净。
张春平用纸巾擦了下嘴,拧开苏打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咽下后才对沈念解释道,“我去年为了调查在黑煤矿干了几个月,那会儿体力消耗大、中午休息时间短,所以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现在虽然出来了,但一时还有点改不过来。让沈总见笑了。”
沈念没盛米饭,一共就一小碗汤和一份时蔬,这会儿也已经吃得差不多。她本身就讨厌浪费,尤其讨厌男人在饭桌上装大气。可能因为这些年基金会大大小小的项目她都会亲自到一线考察,见过太多苦难和艰辛,所以格外厌恶通过浪费展现阔气的做法。
节俭大概是沈念最不反感的品格,张春平这种不做作的性格她还是很欣赏的,“没有什么可见笑的,我觉得不浪费就很好。”
张春平笑道,“我是农村出来的,小时候吃不饱饭的记忆太深刻,以至于现在也不敢不珍惜食物。”他等沈念将菜全部吃完,才又开口,“沈总,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
“我知道啊,年前你不是还想要来采访我吗?”
张春平不打算卖关子,摇了摇头道,“我曾经想要做一个报道,当时采访了很多从事过特殊行业的女性。”
这话一出沈念马上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不过她没立刻开口,只看着张春平等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要收集的信息隐私性过强,所以我当时采用的是半结构化访谈法(semi-structured ? interview)。不过很可惜,最终只有十一个人接受了我的访谈,并且调查到一半就被社里叫停。”
张春平说得轻描淡写,但沈念知道,调查报道往往题材很大,一旦发布就会造成广泛社会影响,所以在每一个调查记者正式开始调查一件事之前,其实已经进行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至少他们已经做好了前期案头工作,题材也通过了复杂的审批程序。这也侧面说明一个调查被中途叫停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是社里本意。
她用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在张春平停顿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十三个人都是通过我在网上发布的帖子找到的我,除了一个还在做特殊行业外其他人都已经转行做了其他。其中有一位现在在南边做服装生意的受访者告诉我她之前在中州最大的夜总会坐台。”
张春平做了十几年调查记者,向上的人脉关系网可能一般,但向下的人脉关系网极广,信息源十分强大。
他看着沈念的眼睛,轻声说,“她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你也是主人公之一。”
沈念闻言大脑立刻快速转动,零几年柳书仪刚出事那会儿确实有些和柳书仪交好的小姑娘偷偷摸摸去医院探望她,但后来夜总会那边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再跟柳书仪接触,很多人都是当着管理的面删掉了柳书仪的所有联系方式。她想自己应该没有和柳书仪之外的人接触过,最多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她认得我?”
“她家就在中州边上的村里,有个妹妹在你学校上学。”
“所以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中州?”
“大概零五年年初吧。”
沈念了然地点了点头,其实一般很少有人会在老家附近做这种行当,难保什么时候碰上个熟人,全村人就都会知道。那人选择去南方打拼大概也是想把过去留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张春平继续道,“其实她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但通过她的描述再结合她之前工作的地点,不难猜出当时帮那人打官司的是你。”
“我觉得你找我应该不只是想给我讲故事吧。”沈念一针见血地看着他说。
张春平直言,“沈小姐,坦白说,我找你其实是想了解一些关于廖和平的事,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直接拒绝。”
沈念坐直身子,但并没有看向张春平,“为什么这么确定我认识、甚至了解廖和平?”
她与廖和平只是单纯的床上关系,平时没有任何利益往来、圈子也不相交。至少从表面来看,他们是不存在任何交集的人。
“我已经调查廖和平大半年了。”张春平并不担心沈念将今天和自己交谈的内容告诉廖和平,本来社里就不是铁桶一块,反正从他刚开始调查廖和平那边就已经收到消息,现在双方各凭本事,一个查,一个捂。张春平早已有预感,针对于远扬的调查怕是要持续至少半年的时间,中间少不了来自各方的阻力,“其实我最开始只是查到你跟廖和平因为那场没有打成的官司有过短暂交集。”
“所以最初我并没有很关注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直到有天一位朋友告诉我廖和平的心腹手下联系亓水公安某支队队长带人去了你们学校。”
“既然知道我和他有关系,你还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来学校见我?”
“偷偷摸摸不是更显得心虚?”张春平无所谓道,“他知道我的目的,我知道他的底线。但我想达到目的就必然会踩过他的底线,既如此,那我何必在意在达成目的的过程中做的事是否会激怒他呢。”
这是一种无所畏惧的坦荡,张春平是真的不怕,他清楚知道廖和平有着怎样的背景,或者说正因为廖和平有着那样的背景他才会如此穷追不舍。他并非不计后果、莽撞行事,他可以预想出将要遭遇的一切,但他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死亡很可怕,但还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
这种坦荡使沈念不由地想到林皓。他们是唯二让沈念感到世间一切都无法将其束缚的。但他们又是不同的。林皓的疯狂和无所忌惮是为了毁灭,张春平不一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守护真相、守护良知。“我对廖和平了解并不深,关于他的身份、在中州的关系网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至于远扬集团里的那些事,我就更加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他和金地集团董事局主席赵秋生关系非同一般。”
“你应该知道赵秋生涉黑,虽然洗白上岸,但他做事留下的痕迹要比廖和平多得多,从他入手肯定会更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