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目的来到这个只能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但最终又放下了那些不够磊落的心思。

与老艾格的这次见面已经使她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让她走出了一直困着她的牛角尖。那些逝去的曾经并非一场梦,过去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切切实实得到过许多物质与情感,从她亲生父母那里、从弗兰克那里、从老艾格那里、从艾格家曾照顾她的佣人那里。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沈念都是独自一人进行着一场看似没有胜算的斗争,不想相信和依靠任何人。

在华那么多年,她确实结交了不少朋友,但从没有哪个能成为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些难以言说的苦闷在她心中层层堆积,让她时常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

可即便这样,她都从未想过放弃。

就像温斯顿所说的那样,积极行动总比消极等待要好,即使注定无法取胜、不可能战胜强大的敌人,失败的方式也分为好与不够好。2?

温斯顿最后失败了,但沈念却不觉得自己会输,她相信自己会赢,只是赢得过程或许十分艰难罢了。

那又如何呢,反正她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况且,现在她也不再是一个人。

她身边有柳书仪,或许还有许许多多想要反抗但缺少一个契机的人们;她身后也非悬崖,老艾格已经表明了态度,并隐晦地用那份带有童年味道的点心告诉她,大家依旧关心着她。

这就十分足够了。

平心而论她与老艾格的感情没那么亲厚,她不过是家族诸多小辈中的一个,虽然生活在主宅但吃住都是独自一人。

沈念觉得自己之于老艾格不过就是个有关系的人,有感情,但这种感情不过是偶尔想起或谈起时短暂感动到自己和听者的感情。所以她才会想用那块富有纪念意义的表唤起老艾格对自己的感情来达成目的。

但到了真正见面的那一刻她却不想那么做了。

因为当真正见面,当她看到老人面对自己时毫不作伪的慈祥,那些带有表演性质的举动她便一个也做不出来了。

也许感情不够深也不够纯,但至少是真的,沈念不想去辜负践踏那些为数不多的真。

……

沈念离开后老艾格便一直站在二楼窗前,即使沈念坐的那辆车早已从视线消失他也还是那么站着。身后的管家忍不住问道,“既然放心不下,刚才您为什么不主动问问爱丽丝小姐是否需要帮助呢?”

“问与不问答案都是相同的。”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走到沙发前坐下,“听说那个姓廖的最近很活跃?”

“廖在华国扩张得很快,且野心并不止于此。毕竟身份特殊,华尔街那些人的确很乐于接触他。”见艾格沉默,管家斟酌开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老人将眼镜摘下捏了捏眉心,“不用管他。你去安排人以爱丽丝的名义成立一个纯资助型基金,宗旨是促进社会公平,保障妇女权利。凡是项目内容在此范围内的的机构组织或个人都可以来申请资助。”

他知道沈念今天来见他的目的,哪怕她最后也没向他开口。

他在用一种迂回的方式提醒着廖和平沈念同自己的关系。

2、《84》第二部第三章,“因为我觉得积极行动总比消极等待要好。在这场游戏中,我们注定是无法取胜的,我们不可能战胜他们。但是失败的方式也分好和不够好。如此而已。”

60】

第004章 四十、生病

书房里,廖和平紧皱眉头看着屏幕上属下从M国发来的文件。赵秋生立于廖和平身侧,一只手撑在桌面与他同看。

“这么看来沈念并不像奥斯汀说得那样无关紧要。”

廖和平对艾格家族的了解自是比赵秋生要深,主动与其解释道,“奥斯汀是老艾格哥哥的小儿子,在弗兰克崭露头角之前一直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可惜弗兰克是个真正的天才……”

“所以他是因为记恨故意才贬低沈念?”

“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廖和平冷笑,“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根本看不上远扬也并不想要合作。”

奥斯汀是个种族主义者,从前看不上沈念,现在看不上廖和平,他可不认为以远扬现在的体量配与他谈合作。

廖和平一边和赵秋生聊着公事一边想着自己跟沈念的旧事。

当年出事后艾格家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控诉、没有质问、没有指责,在华一切活动照常,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沈念出事一般。

林家人在华国只手遮天惯了,顺理成章的上位者思维有时会让他们忽略真相。他们认为艾格家没有动作是因为不想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得罪华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大家会心照不宣将其遗忘。

之前廖和平调查时也以为沈念和弗兰克的婚约不过是弗兰克私自的决定,并没得到家族认可,老艾格虽然知情但态度不明。过去他以自己的逻辑去揣度,同样认为沈念没那么重要,至少不会比艾格家在华的事业更重要。

但如今却不免自问,沈念对老艾格来说真的不重要吗?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更加接近现实的答案,那就是沈念和弗兰克隐瞒了关于强暴的事。艾格家族的毫无作为是建立在他们对沈念遭遇一无所知的基础上。

如果事实是这样,那老艾格最近的行为就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曾经发生的那些不仅无法翻篇,反而会成为一颗随时被引爆的地雷,并且廖和平有预感,这颗雷总有一天会被引爆。

……

沈念从M国回来已是一月二十号,离过年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当地流行送节礼,即年前拎些礼物到亲朋好友家坐一坐。

沈念在这里没亲人,只给梁永准备了两瓶好酒,还从M国给他女儿带了只芭比和几本儿童读物。梁永二十三号过来送节礼时她顺便拿给了他。

本来想给学校学生也准备点什么,但两个托运行李箱装不下太多东西,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无法保证每人都能收到纪念品,那还不如都不送。因此沈念最后只带了满满一箱世界语读物准备充实下学校图书馆。

不知是因为在M国行程安排得过于密集以致于身体有些吃不消,还是因为华国这几日气温骤降,总之在离除夕夜仅剩三天的时候沈念病倒了。

那天她起得很早,处理了一会公务后梁永就拎了水果和自家做的香肠腊肉过来拜早年。两人见面不可能不谈工作,尤其在省里马上过来视察工作的情况下。

聊起工作时间就变得格外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梁永不想麻烦沈念准备他的饭菜,所以赶在午饭前告了辞。

沈念也没吃午饭,从早晨起来她就觉得身子有点重,并且越来越累,送走梁永第一件事就是回卧室睡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手机铃响了六七遍才把她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