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想煽情,调整过心态后沈念直奔今日重点,“好了,小辉,都快该吃午饭了,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她拎过自己的大挎包,从里面掏出几本厚厚的书递给郑钧辉,“这几本是我让朋友从M国寄来的,我不知道你自学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弗兰克告诉我说你可以先看《计算机科学概论》然后再读《C++程序设计》和《软件工程》。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吧,我知道你一向很有规划。”郑钧辉双手接过书,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激动。
他当即便拿起第一本书翻看起来。
沈念又从钱夹里拿出一张抄满网址的小号便利贴贴在钥匙上推到他面前,“我不懂计算机,这几个论坛你可以多去逛下,有什么问题都能在上面交流。哦对,弗兰克,就是曾经收养我的家族里的一位远房表哥,他以前是计算机专业的,十多年前自己创办了软件公司,你有不懂的可以随时可以跟他发邮件。”
说完她指了指便利帖最下面的那行,“最后这行是他的邮箱,不用不好意思,他说很乐意和你交流。呐,机房的钥匙也给你一把,你随时可以去,不用每次都找管理员。”
“沈老师,谢谢您。”郑钧辉合上书,看着沈念的眼睛里闪着光。
纵使心中千言万语,到嘴边也只剩一句“谢谢”。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任何承诺与保证都是虚伪的,他想表达的一切都凝结在这句“谢谢”中,其中的含义自己明白就足够。
父母去世后郑钧辉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沈念是除了奶奶和妹妹外唯一一个发自内心对他好且对他毫无所求的人。她在他最无望的时候将他从深渊中拉出,像一束光将他灰暗的人生重新照亮。
他本就是有着顽强生命力的野草,夹缝中生存着,只要有一分希望便愿意为之付出百倍努力。沈念帮他安顿了家人,让他不再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学业,他从不敢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自入学那天,他便有明确的目标,他要努力做最优秀的那一个,他要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他要从泥潭中挣脱,他要成功……他要得到沈念的目光。
沈念创办的这所学校无论哪个年级每周都有三节信息技术课,在接触到计算机、感受了信息技术以及互联网的无穷奥秘后,大脑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着郑钧辉,他的机会来了。
他对计算机技术有着超乎同龄人的理解能力,在同年级的学生们还只会用电脑打字、做表格、玩些简单的Flash游戏时,他就已经从信息技术老师那借来资料,通过自学做出简单的程序。
郑钧辉知道自己是有天赋的,他当然不会浪费自己的天赋。
他笃定自己会在互联网时代有所作为。
其实无论是郑钧辉的同班同学还是和他的接触过的老师、志愿者,大都觉得他是一个成绩优异、谦逊内敛的男生,任谁也想不到,在他看似腼腆的性格下藏着怎样蓬勃的野心。
沈念看着男生青涩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没太多能帮到你们的,把书交给你,但看书的人是你,最后究竟如何其实全靠你们自己。”
她无意识地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指,脸上闪过纠结,她开口,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郑钧辉,“其实我真的希望你们能打破现实的桎梏,成就自己的事业,然后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但我也不想给你们太多压力…只要你们能把生活越过越好,那我就已经成功了,至少证明我所做的事是有意义的。”她抬起头,眼里不知什么时候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无法看清她此刻的情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她问郑钧辉。
郑钧辉与她对视,毫不逃避地,郑重其事地与她对视。
“我明白。”他这样说到。
沈念看着他怔忪了片刻,低头极淡地笑了下,轻声喃道,“但愿吧。”
60】
第0022章 二十一、什么样的人
之后几天沈念一直呆在学校,她约谈了每个没有离校的学生,挨个询问了他们的生活和学习状况。
其实在学校住沈念的作息反而更加规律,每晚十一点半熄灯睡觉,早上七点半去食堂吃早饭,白天在办公室看书备课,晚上和学生一起到多媒体教室看电影。
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办公楼已经找人重新打扫了一遍,老师那里由沈念亲自通知,每人发了八百元补偿金,好在大家不会把太过贵重的东西留在学校,因此并没有真的造什么经济损失。
周五的时候沈念收到来自M国的转运包裹,整整两大箱,都是弗兰克给学校捐赠的外文原版书。
沈念一直很重视学生的世界语学习,她定期会在国际平台发布广告,学校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来给学生们教授外文。
这一点之前曾遭人诟病,认为她搞特殊化,不服从教育局统一管理。但她对此很坚定,如果将来她的学生有机会前往更广阔的世界,她希望给他们一把打开世界之门的钥匙。
周六上午,沈念接到严瑾电话,邀她一起去逛街吃饭。
她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二人去了云山市市中最繁华的商业街,严瑾对那里显然极为熟悉,一家家店逛过去,手上已是大包小包。
来华国十余年,沈念早就没有了购买奢侈品的习惯,她今天好像只是充当严瑾的服装顾问,不断帮她搭配、评价,自己一件衣服一样首饰也没买,只在路过一家糖果店时挑了几大包糖果。
中途买累了,严瑾让司机来拎走了购物袋,两人就在商场里的露天咖啡厅坐下,随便点了些点心和饮品。
两个人一个点了美式,一个点了拿铁,严瑾最后又点了几样甜品。
很快服务员就将东西端了过来。
严瑾拉过杯子,闲聊般开口,“听说沈小姐十六岁以前都生活在M国?”
沈念点头,“是啊。”
“为什么会想要来华国?”咖啡有点苦,她把奶加进咖啡搅了搅。
“廖和平没有告诉你吗?”
严瑾抬头错愕地笑了笑,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实上他从没有跟我提起过有关你的任何事。”
这说辞难以让沈念信服,“虽然他没有跟你提起,但你却认得我?”
严瑾又看了她几秒,突然就笑出声,她歪了下头,将头发别到耳后,托着腮看她,“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吗?”
沈念皱眉,“我很出名吗?”
“寻梦慈善基金在圈内那么有名,虽然你本人没接受过媒体采访,也没照片传到网上,但毕竟不是活在真空中,有心人想了解你的事不是非常简单吗?”讲到这里她不免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圈里有很多人都不信你真的愿意投入那么多钱去搞一所纯粹的慈善学校,更不信你的基金会真的不盈利。他们一度想借你学校的名气,在你的基金会里分一杯羹……结果不管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通通被你拒绝了。”
严瑾呷了一口咖啡,继续道,“中州甚至平城看不惯你,盯着你、等着找你把柄的人那么多,这还不算出名?”
遥想二十多年前,华国高层对市场经济原则的认知几乎为零,80年米尔顿·弗里德曼访华顺便给政府官员上价格理论课时,这些华国的高层甚至会问出“在M国由谁负责物资分配”这样的问题。1?可如今他们的家族成员们甚至已经可以娴熟地通过创办各种公益组织、成立基金来进行钱权交易以及逃税。
想想也真是讽刺。
当然,他们攫取财富的手段繁多、不一而足,只是这种钱也要名、自欺欺人的做法让沈念格外不齿。
这几年中州的太太团确实让人私下跟她接触过几次,希望炒作她艾格家族成员的身份,利用她家族以及她本人的名望合作创立一些所谓的公益组织。
沈念深知他们的套路,对这些人贪得无厌厌恶非常,因此不管谁来找她都是两个字“不行”。
作为廖添睿的大后方,这个中部城市卧虎藏龙,与中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省纪委书记陈政的老婆郭洁霓就是廖添睿的妻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