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陵一惊,转头看向哥哥,元虹站在一旁微笑不语。
重陵又从镜子里看着方云漪,闷闷道:“你就捉弄我。”
方云漪笑道:“瞧你可怜巴巴的,昨晚是谁欺负谁呀?”
重陵有些不好意思。
方云漪嘴上笑嘻嘻跟他嘲戏,手上可半点儿不含糊,精心给重陵结了发辫,举起一面小镜子前后对照,问道:“我的手艺如何?”
重陵微笑道:“比我强得多了。”
方云漪说道:“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们梳头。”
重陵心想:“那可真是太好了。” 6零79^85189
三人穿戴整齐,有说有笑走进舱室。船家早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饭。三人等着闵莲君出来一起吃,可闵莲君的屋里始终没有动静。
方云漪奇道:“怎么闵公子还不升帐?我去叫他。”
他快步走到闵莲君的房间,伸手叩了叩门,问道:“闵公子,你醒了么?肚子饿不饿?”
房里起初毫无声息,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闵莲君有气无力道:“我略躺一躺就来。”
方云漪说道:“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让我进来瞧瞧你好么?”
闵莲君轻轻“嗯”了一声。
方云漪推门而入,只见两边窗户大开,纱帘不住晃动,河风呼呼直吹,屋中甚是凉爽。
方云漪精神为之一振,走到床前,只见闵莲君穿着一层单薄青衣,身上也不盖被子,孤零零卧在床上,俊美的面孔恹恹搁在青花瓷枕头上,一头银发如熔银般流泻在身畔。
方云漪忙道:“闵公子,你怎么吹着冷风睡觉,你是嫌屋里闷热吗?”
闵莲君抬起一对冷银色的竖瞳,幽幽瞧了他一眼,半晌才道:“昨晚你们砰砰乓乓闹了半夜,吵得我睡也睡不着。”
方云漪脸色霎时间羞得通红,扭扭捏捏道:“我……我们还以为你早就睡了呢,原来你都听见了……这可真是羞死人了。”
闵莲君说道:“像你们那般胡闹折腾,就算是睡着了,也会被吵醒过来。”
方云漪羞得说不出话,分外把头低了一低,伸手拉了拉床帐,又摸了摸烛台,装模作样在旁边挨蹭了半天,方道:“那你好生歇着,我出去了。”
闵莲君闭上眼睛,静静不语。
方云漪轻手轻脚退出卧房,合上门,便飞也似逃回舱室,脸上的热潮尚未冷却。
他用手握了握脸,想到昨夜和兄弟二人胡天胡地,心里又是羞赧又是欢喜。
元虹问道:“闵公子怎么了?”
方云漪红着脸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说道:“他懒待起来,咱们先吃罢。”
元虹察言观色,微微一笑,不再追问了。
吃完早饭,三人走上船头观赏河景。
河面宽阔,波光粼粼,一阵阵春风吹得三人衣袍猎猎作响,两旁掠过一片片闪闪发光的水田庄稼。
元虹伸手指点着河上景致,随口与两人闲谈。
聊了一会儿,方云漪心中记挂着起双修之事,略作迟疑,说道:“虹哥、陵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元虹微笑道:“巧了,我也正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呢。”
方云漪正愁着此事难以开口,忙道:“那你先说。”
元虹说道:“我想着这次去梨花坞,要给你爹娘准备拜礼。我早先问过船家,船家说前面再过十里水路就是碧竹湾,那里有好大一座水上集市。若是错过此处,之后往梨花坞去的路程越来越偏僻,那就没有地方可以采买礼物了。咱们就多花一两个时辰,到碧竹湾逛一逛,你说好不好?”
方云漪点点头,说道:“错过这村就没这店,这是要紧事,我的事情么……也不打紧,暂且搁一搁也无妨。”
元虹知会船家扬帆操桨,不过多时,客船顺风顺水赶至碧竹湾。
碧竹湾一带多为河滩水泽,当地人以船作屋,终年累月住在河上,族中亲眷的船屋又以竹筏相连,百船千船枝繁叶茂,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座水上小镇。
南北往来的商船货船又常在此地集散交接,因此人烟繁盛,倒比寻常陆地市镇还热闹几分。
客船顺流滑入碧竹湾,但见宽窄河道纵横勾连,往来舟船摩肩擦踵。
两边船屋高矮层叠望之不尽,两排一溜儿都是各色酒肆、饭庄、店铺,五颜六色的酒旗招牌如乱花迷人眼。
闵莲君衣冠整齐地出来了,四人一同站在船头观望。
方云漪看得眉开眼笑,攀着元虹的胳膊说道:“好一个新奇的所在,我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万俟兄弟自幼长于北漠,也从未见过这等水上奇观。元虹有时看中一家铺子,便命船家靠近停船,领着重陵和方云漪入店购置。
不一时,船舱中就堆满了丝绸珠宝、鲜果糕点等各色礼物。
热热闹闹忙到中午,客船一路走走停停,来到碧竹湾的中心地带。
方云漪远远瞧见一艘极大的画舫起了三层彩楼,门庭若市,欢声笑语甚是热闹,金字招牌上写着“如归酒楼”,便笑道:“好气派呀!咱们中午就去那艘大彩船上吃饭,倒也有趣。”
他兴致高昂,余下三人自然无不应允。如归酒楼中客满为患,店伴见四人似是来头不凡,忙引着他们到三楼雅座。
挂起珠帘,居高而望,大河东流,碧竹湾的繁华新奇气象尽收眼底。
元虹命店伴传上一桌子招牌酒菜。四人吃了一轮,方云漪执起一壶竹叶青,沿着杯沿满满斟了四杯酒,笑道:“今天高兴,咱们喝上一杯。”
元、重微笑着喝尽杯中酒。闵莲君道了谢,以袖掩唇,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