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惟洲摇摇头,说道:“你刚才就应该和闵家的一起逃走,把万俟兄弟留下来也没什么。我拿他们没用,也不会去杀他们。”
方云漪说道:“你说这些话就是故意要让我懊恼,我才不上你的当。我要是真的走了,留下他们看见你泄露魔气的样子,你怎能容他们活着?必定杀人灭口。”
他嘴上顶撞严惟洲,但心里也怕严惟洲把他们都宰了,又道:“邢世柔那大魔头已经逃走了,他可不会对你客气。这人最擅长到处传谣,你就是把我们都杀了,你堕入魔道的大机密,他肯定会散布得天下皆知。”
严惟洲看了万俟兄弟一眼,忽然微微一笑。
方云漪跟他认识多日,却是第一次见他微笑,只觉得他这个笑容中,含有无限苦涩辛酸之意。
严惟洲低声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秘密迟早是瞒不住的。今日偏偏是这个魔修揭破了我的隐私,当真是老天爷在惩罚我。”
他这话说得心灰意冷,脸上微笑也转为冰冷,举剑指着方云漪,说道:“你老实跟我走,我不会动其他人。否则我带走了你,还要把他们都杀了。”
方云漪又惊又气,说道:“你怎么敢?你就不怕狼族、蛇族、朝天教找你寻仇吗?”
闵莲君咳嗽了几声,附和道:“圣仙大人已经铸成大错,可别一错再错。”
严惟洲说道:“十八年前我杀了龙皇帝,这才爆发人妖大战,如今再杀两头毛畜生,搭上一条长虫,又有何妨?他们出身再高贵,难道比得上龙皇帝吗?”
元虹顾不得疗愈兄弟的伤势,强撑着起身说道:“严掌门,那日我们三人新婚燕尔,把你当作嘉宾,好酒好饭招待你,你却暗自掳走云儿,本就是无耻无义之举。我们顾全大局,不欲生事,本想着把云儿悄悄带回便算了。你却变本加厉,如今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又要带走云儿。你把我兄弟二人都当作亡故了的死人么?你将哮月城置于何地?”
方云漪说道:“照啊!你作甚非要抓我不可?”
严惟洲说道:“我自有我的缘由。”
元虹虽然气力难支,但说起话来言辞锋锐,咄咄逼人,说道:“你身染魔气,是否跟龙珠有关?你非要带走云儿,是否因为那日龙珠饮血放光,你疑心他与龙珠有所感应?哼,我看你刚才竭尽全力,也只能让龙珠发出微光,你是否以为云儿能够驾驭龙珠?
严惟洲不语,显然元虹说中了他的心事。
元虹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你要是真有难处苦衷,为什么不能好声好气和我们商量?大家都是侠义道,你修炼遇到困境,我们不是不能帮你。”
严惟洲神色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们是妖修,不会懂我的。”
元虹说道:“难道妖修就低人一等?妖修就不配让圣仙大人倾言吐诉真相吗?”
他冷笑一声,续道:“严掌门把人妖之分守得恁紧。你看不起妖修,我们还看不起盗名欺世、掩人耳目的魔修呢!”
严惟洲大怒,身周魔气越来越浓重,如一层淡淡的黑雾笼罩着他全身。
元虹拔出匕首,昂然说道:“反正龙族已经灭了,再灭了我们狼族又有什么稀罕?不过当年龙族人丁凋敝稀薄,哮月城的好男儿却是千千万万。圣仙大人虽有通天彻地的大本领大能耐,要想诛灭狼族,却也没那么容易。”
方云漪听他们说得僵了,即刻就要动手,也不再插嘴,手持长剑摆出御敌之态,心里却暗暗叫苦:他们一群残兵败将,如何能斗得过严惟洲?
严惟洲神色阴晴不定,提起龙珠剑就欲攻击,但过了半晌,终于是忍了下来,咬牙说道:“我没工夫跟你们纠缠。”
他身形一闪,如鬼似魅般欺到方云漪身后,左手伸指点了闵莲君的穴道,右手捏住方云漪的后颈要穴,接着又是一闪,提着方云漪直奔山下。
方云漪浑没料到他身法如此之快,自己在他手里竟毫无反击之能,只觉得两边冷风呼啸而过,两人一眨眼间就走了好远。
元虹大急,叫道:“云儿!”迎风发足追了下去。
重陵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不经意间望见方云漪被人擒走,大吃一惊,摇摇晃晃起身追赶,但跑了几步,胸中气血翻涌难忍,又摔倒在地,狼狈不堪昂起头来,满脸焦急之色。
只见元虹一边追赶严惟洲,一边弯弓搭箭,羽箭连珠价一串串追来。
但终是力道不足,箭矢全都落在严惟洲身后几丈的位置。
方云漪扭头看向后方的万俟兄弟,想到三人再度分离,自己这次落到严惟洲手里,不知要遭受什么折磨……不禁心如刀割,五官一皱,眼中滚下晶莹泪珠,呜呜哭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龙王旧庙 章节编号:6632527
第二十四章 龙王旧庙
严惟洲不为所动,脚步越来越快,沿着淮水奔出数里之远。
天刚蒙蒙亮,蓝茵茵的天幕之下,青色水田连绵不绝。远处出现一片村落,隐约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
严惟洲折而往东,继续奔了一顿饭的功夫,没多久钻进一片稀稀疏疏的杨树林子,林中有一座破庙。
严惟洲径直闯进庙中,点了方云漪的穴道丢在一旁。自己将龙珠剑插入地下青砖,盘膝而坐,两手摁住龙珠,再次运气行功。
龙珠发出黯淡的光芒,忽明忽暗,时断时续。
严惟洲咬紧牙关,面色紧绷,额头滚落滴滴汗珠。
清晨杨树林里一片静谧宁和,只听得他的呼吸缓慢而沉重,显是在催动全身内力压制魔气。
方云漪靠在墙边动弹不得,看到他行功的模样,一时间也忘了哭鼻子,心中满是疑惑:“他究竟为何要手握龙珠?难道龙珠能助他镇压魔气?”
过了许久,严惟洲周身的魔气,一丝一缕收回了他的体内。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有空环顾四周,却见庙里供奉着一尊龙王塑像,原来他情急之下闯入了当地的龙王庙。
此地靠近淮水,每逢水灾水患,百姓必定大办法事祈福。
前些年当地豪绅在别处捐建了一座新庙,杨树林旧庙渐渐就没人来了。
庙中门窗枢机断裂,蛛网悬梁,满地尘土。锦障腐坏虫蛀,塑像彩漆褪色,但依稀可见龙王雕刻得栩栩如生,和蔼慈祥而不失威严气度。
严惟洲眉宇紧缩,猛地伸手掀翻了供桌,破碗破碟破香炉丁玲桄榔落了一地,扬起万千飞尘。
一枚发霉的果核滴溜溜滚到方云漪脚边,方云漪惊道:“怎的?你要拆人家的庙啊?”
严惟洲低声说道:“我这一生被龙族害惨了。”
方云漪愣愣看着严惟洲,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便道:“我不知龙族怎么坑害了你,但你已经带领中原各大门派,把龙族灭得干干净净,你这仇报得可算是淋漓尽致了。你就别再耿耿于怀,自寻烦恼了。”
话一出口,方云漪又想:“我可怜他作甚?他倒不知道可怜可怜我。”不由得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