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漪更是惊奇:“陆月归料事如神,无涯盟果然使得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却只有两个人上山来?嗯,这两人能潜入紫霄天来,必定是无涯盟中的厉害角色。”思之不禁胆寒:“无涯盟的魔修憎恨狐族,只会更加憎恶我。我要是落入这两个大魔头手里,必定还有百般残酷狠辣的手段等着我呢。”
方云漪赶忙掀被下床,轻手轻脚摸到窗下,听得外面打斗厮杀之声甚为激烈,他伸指轻轻戳破窗纸,凑眼过去一看。
其时正当午后,地下明晃晃倒映着屋顶的影子,数道人影,手持兵刃正在围攻中间两人,无数影子影影绰绰叠在一起,在地下晃来晃去,忽分忽合。
虽看不清中间那两人的身法如何,但听得周围不断涌来援手,狐族士兵大声叫喊,一丛丛狐族士兵跃上屋顶,又一个个惨叫着摔下屋顶,铠甲鲜明的狐族士兵横七竖八躺在地下,挣扎半晌就再无声息,则这两个大魔头招数精研,武功高超,却是不见而知了。
方云漪看得十分着急,心里也不知该盼着那边获胜,暗想:“趁着这两个无名魔头大闹紫霄天,我刚好溜之大吉,否则更待何时?大不了就是一死,总好过受这闲气。”把心一横,呼的一声推开窗户,两手撑着窗台,整个人拖泥带水翻了出去,直直落入一丛花草之中。
此刻地下躺满或死或伤的狐族士兵,好些仍在辗转喘息的狐族伤者,瞧见方云漪大喇喇翻出窗户,不禁个个瞪大了眼睛,有人嘶哑着嗓子叫道:“龙太子……龙太子跑了!”
几队狐族士兵正自东边奔来支援,见状稍作权衡,还是捉住龙太子比擒拿入侵者更为要紧,于是齐声呼喝着奔向方云漪。
方云漪暗叫:“不好!”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慌不择路,浑没高低往西边急奔。
只听得后方人声嘈杂,有人叫道:“两个贼子也跑了!”似是那两个魔头也跃下屋顶追了过来,群狐便如潮水般涌向西首,一时间屋顶地下都乱作一团。
方云漪一惊,加快脚步奔走逃命,无奈手足都拖着铁链,又无法运作轻功,只听得后方人群追得越来越近,方云漪连头都来不及回,闷头就钻入了前方两座宫室之间的窄巷之中。
这条窄道逼仄狭隘,顶多只容三四人并肩通过,群狐都不愿意落于人后,争先恐后抢上前来,互相推搡着闹哄哄挤入窄道。
忽听嗖嗖风声来袭,方云漪百忙之中侧头一瞥,只见两道人影伸手撑着两边墙壁,一前一后飞身越过群狐,双双落在方云漪背后,接着一个使剑,剑光如电,一个挥杖,杖影如风,砰砰砰一连打飞了数名狐族士兵。
那数名狐族士兵哀嚎摔倒,又压倒了几排后方士兵,东倒西歪堵住了巷道。
方云漪认出两人的身形,不由得猛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那两人都是劲装结束,蒙住头脸,但方云漪一望便能认出那是严惟洲和东迦罗!
东迦罗手持黄金禅杖昂然而立,朗声冲群狐说道:“人事如梦幻泡影,黑暗有千重之苦,诸位还是早日解脱为好。”
严惟洲回剑竖在背后,冷声道:“跟这群小脚色浪费什么口舌?快走!”
方云漪又惊又喜,嘴角边绽放小小梨涡,忙奔回两人中间,眉开眼笑道:“严掌门,东禅师!你们怎么来紫霄天了?我不是在做梦罢!”
东迦罗笑道:“你同时梦见我们俩也算是稀奇了。云儿,你跑得也真快,拖着脚铐还像小兔子似的东奔西走,也不回头瞧我一眼。”把禅杖往地下一插,单膝蹲下身来,伸手拉了拉方云漪双足的铁链,说道:“怎么不除去这副笨家伙?”不待方云漪回答,他双手分别捏着左右镣铐,淳厚内力贯通指尖,立即将镣铐震成碎片。
严惟洲一言不发挥起长剑,唰唰两剑就斩断了方云漪手上镣铐。
方云漪手脚卸去重担,周身都轻松了许多。
这时后方的狐族士兵乱着携死扶伤,奋力畅通窄巷,更有生力军跃上两边宫室屋顶,穷追不舍赶了过来。
严惟洲喝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快化为龙形,我们下山再做打算。”
方云漪的眉眼又耷拉下来,哀叹道:“陆月归给我喂了七绝散气丹,我内功遭抑,不能化龙。”
东迦罗说道:“不打紧,七绝散气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单手托住方云漪的腋下,将他的身子搂在怀里,说道:“起!”方云漪只觉得身子一轻,东迦罗施展轻功,大步云飞般向前急奔。
第一百六十章 失而复得
后方群狐大声叫嚣,奋力追赶,却哪里追得上方云漪等三人?顷刻间就被远远甩开。
三人穿宫越墙,左拐右绕,不多时就奔到龙宫的最西侧,快如闪电般翻出宫墙,前方赫然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松树林,阴沉沉一望无边。
东迦罗说道:“龙宫这会儿乱得不可开交,我估摸着咱们今天是下不得紫霄天了,这片林子倒是十分幽静,咱们进去避一避风头再说。”微一沉吟,又觉得不便向严惟洲发号施令,因问道:“严掌门,你说呢?”
严惟洲略点了点头。
方云漪兀自心有余悸,说道:“咱们快些去罢,免得给狐族士兵们发觉踪迹。倘若陆月归闻讯亲来追逐,他可不是好相与的。”
严惟洲冷嗤一声,说道:“他自己送上门来,那是再不好过,只怕他龟缩不出,却派了一群无名之卒聒噪烦人。”
方云漪说道:“我知你们神功盖世,领袖武林,但须得提防陆月归的阴毒手段层出不穷。”又恨恨道:“我们这些日子在他手里吃足了苦头,待我恢复内功,定要和他讨还这一笔账来。”
东迦罗眉心微蹙,低声道:“他怎么折磨得你?”
方云漪将头靠在东迦罗结实坚挺的肩膀上,说道:“一言难尽。”
说话间三人进得林中,虽然此刻是白天,但那一株株松树都生得参天之高,奇形怪状,枝叶交通,密密匝匝,半分阳光也透不下来,林中幽暗犹如夜晚。
地下布满落叶,盘根错节,一条条粗藤树根如蛇群般拱伏在地,稍不留神就会绊倒摔跌。于是东、严跃上高枝,如同松鼠般在大树之间纵跃前进。
方云漪低声道:“你们瞧,这些松树长得歪歪斜斜的,但都是倒向同一个方向,好生古怪。”
东迦罗静听风声,说道:“这片松树林生于海岸高山之上,千百年来受到东方海风不断猛吹,所以每一株松树都向西面倾倒。”
严惟洲说道:“从前龙族还在的时候,紫霄天上专有一班宫人司掌修剪松树,砍斫藤枝,把这里整治得犹如花园一般。后来龙族灭种,这片松树林肆意疯长,不想变成了今天这样。”
方云漪刚想问:“你如何得知这些旧事?”却听东迦罗说道:“当年中原群雄打上紫霄天来,严掌门也在大军之中,所以才知道当年龙宫的情形罢?”方云漪就不言语了。
严惟洲侧头看了方云漪一眼,昏暗密林之中,他眼中神光犹如两道冷电,鼻梁上一点黑痣若隐若现。
三人奔了一会儿,约莫到了松树林的中心地带,只听得林子外朦朦胧胧传来阵阵人声,料得是狐族士兵追踪而来,三人便隐匿在枝头默不出声。
严惟洲靠着树干东侧,东迦罗背靠另一侧,松树虽高,但枝干狭窄扭曲,东迦罗就让方云漪靠在自己怀里。
方云漪乖乖倚靠在他宽阔紧实的胸口上,听见他的一颗心在胸膛里有力跳动,砰、砰、砰,无比鲜活。
方云漪的心跳仿佛也变成了一般的节奏,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东迦罗,东迦罗也正低头看着他。四目相对,交融如水。东迦罗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之色。
方云漪笑了笑,伸手点了一下东迦罗的嘴唇,轻声说道:“谢谢你。”东迦罗闭上眼睛,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方云漪心中温暖,又蜷身缩回他怀中,一只手和他相握,另一只手搭扶着他温热的胸膛。
又过不久,只见一队队狐族士兵举着火把入得林中四处搜寻,但林中寸步难行,三人在树上跳跃前行,地下没留下半分足迹,狐族士兵乱着搜寻了一通,便即退出。
这一日,前后共有五六批狐族士兵入林搜寻,有一回几个士兵都走到了三人藏身的大树之下,但终是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到得夜间,松树林中万籁俱寂,四下里凉气袭人,愈发冷了,唯闻终年不断的海风呼啸奔行,高山之下波涛如怒,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绝壁海崖。
三人跃下树来,寻了一处群树环抱的低洼地带避风歇息。东迦罗去摘了一捧松果,三人草草填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