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迦罗笑了笑,说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你若要后悔,不如后悔当时为什么心邪不正,堕入魔道。”
西城头还残余数十个魔修们,壮着胆子喊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盟主请速速退回总坛避难,属下们来挡住敌人!”哇呀呀挥舞兵器攻了上来。
那白龙飞身盘旋,张口拦腰叼住一个胖大头陀。那头陀惨声长呼,那白龙又轻轻一摇头,那头陀的身子就断成上下两节,血肉模糊飞了出去,登时撞倒了十来个魔修。
那白龙抖了抖鬃毛,扑到群魔之间乱踩乱踏,神气活现任意攻击,群魔哀嚎声响成一片。最外边的几个魔修连兵器都不要了,踉踉跄跄爬起来,争先恐后就要逃跑。那白龙的龙尾调转过来凌空一扫,那几个魔修尖叫着跌落城头。顷刻间,白龙就轻轻松松打发了魔修残兵。
此刻无涯盟整座城墙上拥满了狼族武士,总坛守军倾巢而出也无抵挡。战场之中,魔修眼睁睁看见城墙失守,不禁兵荒马乱,全都乱了套。丹金快马加鞭飞驰传令,指挥狼军不断冲击,于是群魔分散成大大小小无数战圈,彼此孤立,各自抵抗狼军,又逐渐遭到蚕食吞没。魔修尸首在城墙内外堆起了一丛丛血肉小山,四处零星响起魔修临死前的惨叫。
远处狐族仍然在坚守对峙,可是魔修守军分崩离析,无涯盟大势已去,今日经此重创,只怕元气再难复原。
靖太昌靠住城墙不住喘息,侧头一看下方场景,不禁呆住了。
他双手颤抖扶住城墙,怔怔俯瞰遍地死伤无数,忽想到武威关陷落那一日,他族人的尸首亦是这般遍体鳞伤堆在城下,血流漂杵,触目惊心,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想复仇,千辛万苦脱胎换骨,终于爬上峰顶,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忽觉一股黑血冲至喉头,靖太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难以立足。他强忍着咽下那一口热血,转头对准那白龙,哇的一声,满腔黑血尽数喷洒在白龙身上。
那白龙一惊,凌空飞了起来。天空中炸裂一道惊雷,大雨迅速把他身上血污洗刷干净,复露出雪白晶莹、整齐排布的一片片龙鳞。
靖太昌豹尾直竖,伸手指着雨幕中的白龙怒道:“龙族不为天道所容,这才招致灭族大祸,你这孽种就不该留存于世,迟早会有遭报应的一天,我就洗着眼睛等着看你怎么死!”
东迦罗嗤道:“魔修竟也讲究因果报应。”
严惟洲眼底冷光一闪,喝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还不认命?”说话时剑柄反撞靖太昌背心。
靖太昌听到背后劲风袭来,轰然反过身子,欲待和敌人斗个同归于尽,可他右脚一踩,却落在几具交叠的魔修死尸上。他头晕目眩,当即踉跄摔倒。
严惟洲手中剑柄画了个弧线紧跟而来,嗤嗤两声点中靖太昌的穴道。靖太昌圆睁双目,再也动弹不得。
严惟洲两根手指捏着剑尖,伸出剑柄勾住靖太昌的衣领,轻轻一挑,就将他整个人掀飞起来。
东迦罗伸出右手,正好捏住了靖太昌的后颈,紧接着一个箭步跃上城头,将靖太昌高举在半空。
那白龙飞到墙头,弯曲龙身绕着东迦罗盘旋徘徊,一声长吟飘扬在战场上空。
于是成千上万道目光都射向城头,只见白龙盘飞,那无涯盟盟主靖太昌如同木偶一般,死气沉沉被东迦罗提在手里。刹那间狼军爆出响亮的欢呼声,魔修们则军心崩溃,凄惶无措,更加难以抵挡狼军。
重陵喝道:“哮月城的男儿们,随我诛灭余孽!”群狼大声鼓噪相应。这时城墙上再无妖邪,重陵命人在城头挂上哮月城的狼旗,又升起城门,分派一支百人队进入总坛扫清余孽,自己则率领群狼爬下城墙,那白龙也跟着重陵飞到地下。
重陵唤道:“云儿!”
那白龙伸头来拱重陵的肩膀。重陵闭上眼睛,低头碰了一下那白龙,那白龙眨了眨眼睛,两人互相深深嗅闻着对方的气味,只觉得无比熟悉可亲。
重陵低声叮嘱道:“你跟着我,仔细坏人拿箭射你。”
那白龙点了点头。重陵一声长啸唤来坐骑,干脆利落跃上马背,弯弓搭箭奔入战场。那白龙果然紧跟着他,如影随形。
东迦罗则将靖太昌提在手里,跟严惟洲冲入战场一同歼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魔修残军就如丧家犬般散乱奔逃,尽数遭戮。
后方战场上羌笛声愈发嘈杂尖利,元虹、闵莲君兀自和狐族大军狠斗相抗,敌众我寡,血腥惨烈更胜前方。但两人看到无涯盟溃败之状,心中都十分振奋,知道大部队很快就要来支援己方。
重陵高声传令,狼军迅速整理队形,分出一支百人队从东到西扫清战场,其余大军则调转方向,准备剿灭狐军。
丹金骑马奔来接应。东迦罗把靖太昌交给狼王,说道:“这家伙拖得我碍手碍脚,但许多事情还得着落在他身上打听,须得留着活口慢慢审问,眼下还是请狼王看管。”
丹金说道:“东禅师所言有理,只是不知太子允准否?”话语间对那白龙竟多了几分敬重。
那白龙睁着圆溜溜的银色眼眸,从半空中低下头来看了丹金一眼,似是不懂他怎么转了语气。
殊不知狼族向来崇拜强者,鄙视弱者。丹金从前见方云漪年纪幼小,又无城府谋略,这也就罢了,可方云漪连龙身都化不出来,哪里算得上真正龙族?瞧这小子懒散懈怠,得过且过,简直把龙帝龙后的脸面都丢尽了。因此丹金心里只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今日方云漪化出原形从天而降,那龙族本是百兽之君,天地之主,丹金亲眼所见,大为震撼,暗想:“怪道龙生龙,凤生凤。此子从前只是一时困厄,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丹金心态一变,瞧着方云漪也就大不一样了。懒散懈怠云云,也变成了少年人的潇洒豁达,自有一股韧劲。
丹金下马说道:“靖太昌三番两次冒犯太子,叫人好生恼火,太子要不要小王立即宰了他的狗头?”
那白龙颇觉有趣,看了一眼靖太昌,又哼了一哼。重陵说道:“父王命人看着这豹子这就是,我们快去支援大哥。”
丹金点点头,说道:“这次再不会让他跑了。”左右狼族武士接过靖太昌,五花大绑,塞住嘴巴。
丹金喝道:“小子,绕了一圈还不是回到我手里了?”靖太昌怒目圆睁,一个狼族武士推了他一把,靖太昌跪倒在地,丹金就亲自押着他守在阵后,又道:“陵儿,你带兵去帮你哥哥,为父坐镇后方。今日良机难得,你须得跟着太子历练历练,没上过沙场可不能算是男子汉。”
重陵说道:“是!”纵马奔入队伍中之中,一声令下,狼军浩浩荡荡冲向战圈。元虹所率领的狼族武士鏖战许久,早已人疲马倦,当即转头和大军汇合。
狼族大军掩护之下,闵惊鸿养足精神来到阵前,趁机指点了闵莲君几句。闵莲君依言整顿蛇军,迅速替换前线伤员。
狼族大军一鼓作气,如同潮水般涌向狐族阵线。蛇军调整完毕,便分成两路同时包抄。狐族大军所占地势较低,狼蛇两军联手作战互为奥援,狐族兵士颇感棘手,狐族战线逐渐后退。
那陆月归遥遥看见无涯盟战败,心道:“我这计策本来天衣无缝,都怪无涯盟行事不利,处处拖我后腿。这龙太子从天而降,又大涨敌方军心,今日只怕不能善了。但若能伤了太子,当能重挫敌人锐气。”于是心思一转,命令手下同时吹响羌笛,狐军听得这是收兵讯号,于是只留下前线数百士兵断后,其余人马一同掉头,急往山下涌去。
万俟兄弟见敌人败退,加紧催逼狼军攻破敌防。
东迦罗喝道:“贼狐狸还想跑?”黄金禅杖在地下一点,整个人拔地飞起,作势要追过去。但他飞出数丈,便落在狐族队列之中。无数刀剑横竖砍将过来,东迦罗奋力冲杀,步速放慢,一时难以追击。
那白龙见此地战事胶着,便嗖的一声腾空升起,低头看着浴血奋战的诸人,心想:“我要不要驮着大伙儿一起去追陆月归?”
严惟洲眉毛一皱,仰天喊道:“仔细敌人是诈降之计。”
那白龙心想:“是了,倘若狐族在逃跑路上布置毒计,我还是独自一人容易脱身。”于是长啸答应,纵身越过战场,顶着风雨飞向狐族大军。
严惟洲长剑挽了个剑花,施展轻功冲入敌军。
闵惊鸿对闵莲君说道:“这里有我指挥,你也去保护太子。”闵莲君应道:“孩儿知道。”舞动灵蛇软剑护住身周,不甘落后杀入战圈。
那一边,白龙顷刻间就飞到了狐族大军上空,低头看见陆月归在群狐簇拥下骑马奔逃,另有一群弓箭手守在四周。
白龙想了想,斜身飞到山侧落地,数对龙爪从地下抓起无数石块,口里又叼了三四块巨岩,再飞回狐军上空,摇头晃脑把大小山岩胡乱抛撒下去。这时没有蛇族、狼军人马一处混战,他可就不怕砸伤自己人了。
只听轰隆隆落石如雨纷纷而落,无数狐族士兵连人带马摔落在地,几块巨岩还砸垮了运送兵器的马车,碎石碎片又沿着山道滚落下去,狐军登时大乱。但那陆月归毫发无伤,丝毫不顾手下兵士死活,仍是纵马向前急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