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惊鸿说道:“见。你速速去洞外传我钧语,即刻放船迎接客人们进来。”
那亲兵应道:“是!”起身飞奔而去。
闵惊鸿吩咐道:“莲儿,你好生陪着殿下,我去打发了他们。”
闵莲君自忖已与方云漪结为伴侣,万俟兄弟必不能善罢甘休,虽然是在自家地盘,但怎能安心让父亲独自对付群狼?
更何况这是他与方云漪的亲事,合该自己出面料理,怎好让爹爹代劳?
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方云漪,硬是横下心来,说道:“爹爹既说殿下性命无碍,便请诸位长老看护于他。我陪爹爹一起去接待客人。”
闵惊鸿知他心意,心中好生欣慰:“我儿成婚有了家,俨然稳重了许多,甚好。”
闵莲君当即命人请来族中诸位前辈长老,简明扼要说明情况。
诸长老前几日都为方云漪疗伤施救,十分清楚他内功根基特殊之处,纷纷说道:“族长放心,我等必当看顾太子龙体安康。”
严惟洲静静守在方云漪的床头,低头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
东迦罗则坐在床尾,说道:“诸位前辈不消戒惧,方少侠行功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和严大侠当然冲在前头。”
闵惊鸿见方云漪身边环绕着华虚门、极乐寺两大人族高手,以及诸位蛇族长老,一切布置妥当,便与儿子一同离开幽竹居。
此时闵氏族人一传十、十传百,尽皆得知狼狐二族登门拜访的消息,小龙山中人人奔走忙碌筹备。
那花厅昨夜才摆过了接风喜宴,诸般彩灯陈设还未撤去,闵惊鸿命人另整席面,迎接新客。
他又与闵莲君一同调派谷中驻军,蛇族亲兵们披坚执锐、排列整齐,屏息凝神隐藏在竹林之中,以防来者不善。
父子俩冠带整齐,与族中叔伯辈亲眷排成一排,守在垂蟒仙洞的洞口小湖边。
其时天色柔暖,白云漫漫,翻涌变幻如海浪山峦。
只听得山洞中舟行渐近,船桨上下拍得水波声响,一排参差不齐的石笋之后划出一艘小船。
一束天光笼上船头,船中两个皮裘长袍的狼族青年站起身来,身形高大,面容英朗,腰胯短剑身背弓箭,赫然便是万俟兄弟!
那小船的前排,大马金刀坐着狼族王者万俟丹金。
丹金身形威猛高壮,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穿着皮裘皮靴,长袍领口滚着一圈灰色风毛,头戴着一副寒狼哮月半面盔甲,狼头雕刻得獠牙利齿,狰狞咆哮之状栩栩如生。
万俟丹金并未佩戴兵刃,眯着烁金狼眸,凝视着岸上诸人,气度沉稳,不怒自威。
小船靠岸,元虹、重陵先行跃上岸边。兄弟俩脚步灵捷,小船晃也没晃一下。
兄弟俩又转身伸手搀扶父王,丹金站起身来,一手搭着一个儿子,一大步跨上陆地。
父子三人行至蛇族队列之前,丹金双手抱拳,单膝跪下,嗓音苍浑雄厚,高声唤道:“本王迟来参拜龙太子殿下,万望太子恕罪!”兄弟俩看父王下跪,也都跪了下来。
蛇族诸人立即侧身避开,不能接受他的跪礼。
闵惊鸿说道:“太子不在此处,还请稍后移步花厅详谈。”
万俟丹金望见岸上一溜儿青衣蛇族,早已看出太子不在岸上,只是礼数上不能有失,行过拜礼,当即站起身来,沉声道:“等人到齐,一起过去。”
闵惊鸿说道:“你是客人,随你罢了。”
丹金深深注视着闵惊鸿的面貌,说道:“闵老弟,十八年了,别来无恙,你还是跟当年一样。”
闵惊鸿淡淡说道:“我老了,这些年来七病八痛、浑浑噩噩,昔年意气早已消磨殆尽,哪里比得上老哥哥头角峥嵘,意气风发?当年紫霄天群臣之中,你万俟氏拔峭卓越,诸武将都以你为首,如今王者气度丝毫不减当年呐。”
丹金说道:“你还是念念不忘龙廷为臣的那些日子。”
闵惊鸿说道:“尽忠侍君,至死不忘。”对儿子说道:“莲儿还不见过万俟狼王?”
闵莲君慢悠悠下拜行礼,轻声说道:“晚辈莲君见过狼王殿下。”
丹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万俟兄弟满心以为方云漪会出来迎接,没想到落了个空。元虹脸上淡定自若,还不见什么。重陵却露出疑色,眼神扫过来扫过去,四下里搜寻方云漪的身影。
片刻间一艘艘小船满载着狼族武士划出溶洞。众武士跳下小船,或高举狼旗,或挑抬箱笼,一对对排列在狼王父子身后。小船划进划出,往来折返,源源不断似乎无休无止,不一会儿岸边就密密麻麻挤满了狼族武士。
闵惊鸿忍不住说道:“狼王好大的气派啊。”
丹金不语,元虹接口道:“我父王知道闵族长喜欢清静,所以只带了近侍王兵入得小龙山,其余从人都驻留在垂蟒仙洞之外了。”
闵惊鸿说道:“就算你把整座哮月城都搬过来,我又能说什么?少不得把小龙山腾给你们住,怕就怕你们住不惯。”
不一会儿,狼王近侍都排列整齐。又有一艘小船划水而来,还未见到来客,便隔着清幽水声,听得一个青年声音含笑说道:“陆某不请自来,可真是失礼了。”
眨眼间小船绕过石笋,只见陆月归一身红衣立在船头,狐耳狐尾丰满蓬松,一团火红中又夹杂着金色长毛,满面微笑,拱手道:“闵族长等得不耐烦了罢?”
闵惊鸿说道:“月归怎么想起来,到南疆瞧瞧我这孤家寡人?你父亲还好么?”
陆月归笑吟吟走上岸来,行礼道:“老大人这么说,晚辈可就承受不起了。家父一切都好,只是远居西域,很是想念着从前的老朋友们。”转向闵莲君,微笑道:“听说闵公子前往中原参加朝天教千年大典,我本想着,咱们还可以在问鼎峰上叙一叙少时旧谊,没想到公子爷贵人事忙,并未现身。”
闵莲君淡淡道:“当年不过在紫霄天有过数面之缘,陆官人真是客气。可惜我那时遇到了不少麻烦,不得见陆官人一面了。”
陆月归一脸惋惜,点头道:“那可真是不巧了。闵公子难得出门一趟,没能上问鼎峰来,恰好错过了万俟王子们与方少侠的喜事呢。”顿了顿,“现如今该称为太子殿下了。”
其后几艘小船送来十数名狐族妖修,看服饰打扮都是护卫一流。最后一艘船却载着一只大箱子,从头到底蒙着厚厚的黑布,船身吃水极深,不知箱中装着何物。
闵惊鸿当下将众人引至花厅,八名狐族护卫合力扛起箱子,将箱子卸在花厅中心便即退出。
花厅上首设了三席,闵惊鸿、万俟丹金都坐下来了,还有一席请陆月归入座。
陆月归自称晚辈,坚辞不受,众人让了半天,这一席就虚设给他父亲陆德音,陆月归与闵莲君、万俟兄弟同位。数名有头脸的闵氏族亲在旁相陪,狐族护卫、狼王近侍都守在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