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1 / 1)

她将箱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然后又?用布料盖好, 上面照旧放着老?旧的缝纫机部件, 放着一只焚香用的小铜鼎, 鼎里面是她亲手制的香, 蔷薇纹路的香料袅袅燃起, 满室都是桦木清香。

黎宝因若有所失地走?到客厅,许久未曾看过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刑讯案件,港城官员涉密涉黑,数十种?罪名一一陈述, 从下属到同僚,连带着家眷亲友纷纷落网,某知名影星的画报一闪而过, 紧接着就是数罪并罚, 量刑罚没。

黎宝因闭上眼?, 将身体慢慢往后靠了靠。

她茫茫然地听着电视机里的噪音,新闻从刑事案件转为文娱曲艺,国博公布了新一批文物回归的数据, 报道称今年海内外文物的新增率,双双突破了历史记录,流失文物的追溯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黎宝因蓦地睁开眼?,看着镜头里的专家侃侃而谈,脑海里莫名就幻想起裕梦梁的样子。

可惜,裕梦梁从来不公开在媒体上露面。

她笃定地想着,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过来的绒团也用爪子拍了拍她的小腹,她笑着把它抱进怀里,无端想起上次她诱哄裕梦梁,结果被他抱着在浴室里胡来的情景。

明天他们就要离婚了,一想

椿?日?

到这个,黎宝因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把伊万挪到一旁,走?到茶水间柜子里,翻出两瓶果酒,虽然她总把戒酒挂在嘴边,但还是喝了一两杯。

期间,她给良宸打了个电话,对面隔了很久才回复她,黎宝因听到她旁边似乎有人,问?她,才支支吾吾说,是她上次推荐的那个老?中医。

“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没想到这么年轻俊俏。”

良宸明显是换到了阳台,开合落地窗的声音清清爽爽,黎宝因听得出良宸心情很不错,“他今天上门帮我做针灸,雪天夜里路滑,我就让他住到了客房。”

黎宝因忍不住揶揄,“借口也太烂了,亏人家没有揭穿你?。”

“也不是。”良宸欲言又?止。

电话那头似乎是有人在问?话,黎宝因听到良宸应了几?句,然后才回头跟她继续说,“你?知道吗?上次我预约过去,看他那么年轻,还以?为是骗字,所以?我一出门就把他们理疗馆给举报了。”

黎宝因:“……”

“后来误会解除,他特意来给我看他的各种?证书,身份证明,结果又?把自己家的户口本也落在我这里。”

“为了谢我,他请我吃了顿饭。饭后,聊起我看诊的事情,他就说,既然是朋友,可以?每个星期可帮我做针灸按摩。”

说到最?后,见良宸自己都没注意到,玻璃里面的她笑容有多美好。

黎宝因是知道医生为人的,也知道良宸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她也许并不依靠男人。但如果,这世上能多一个人对她好,不管是谁,黎宝因想,都是值得为她高兴的。

跟良宸聊了快一个钟头,黎宝因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挂断的一瞬间,她就看到陆莲珠发过来的彩信图片。

「莲珠:下一站!拉萨!」

没错,陆莲珠又?去旅游了,上次的伤好全没多久,她就再次出发,这一次她是自己一个人。

照片里的陆莲珠穿着玫红色冲锋衣,领口竖得老?高,身后的日?照金山神圣璀璨,漆黑的眼?眸满是光彩。

黎宝因给她回了句“超帅”,笑着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午夜的钟表挪向零点,从1999年到2000年,整个世界都迈向了二?十一世纪。

黎宝因看着指针一下下地挪过去,就像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她洗漱完上床,枕着枕头,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无论?是数羊还是听音乐,全都困意全无。

没有办法,黎宝因只好爬起来找打火机燃香。

熟悉的桦木香弥漫开来,她侧身枕着手臂,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渐渐地居然真的生出些倦意。

缥缈的梦境就像是云朵将她包裹,黎宝因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蹲在傍晚的大门口跳皮筋,姆妈在院子里晾晒衣服,阿爸骑着自行车从百货商店回来,车筐里还装着从国际饭店排队买的蝴蝶酥。

她踩着小皮鞋,笑闹着上前?撒娇,阿爸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个八音盒,美妙的钢琴声从里面传出来,姆妈笑着说,“不如我们阿舟弹得好听。”

她蹦蹦跳跳地抱着礼物回阁楼,坐在书桌前?玩腻了,就趴到老房子高高的老虎窗前?看外面。

上沪城总是潮热而苍翠的,灿烂的晚霞像是瀑布似的映照在河面,她看到楼下的梧桐树下站着个身形阔朗的青年,青年穿着白衬衫,面容隔着雾气,连笑声也有些模糊。

她匆忙跑下楼,树下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放着一个陈旧的妆奁。

黎宝因站在妆奁旁边,想帮他看着东西,悦耳的嗓音就在这时?从她身后响起,她仓惶回头,身形颀长的青年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望向她的眼?睛,轻声嘱咐道:“小宝因,镜子都能团圆,你?以?后也不会再孤单。”

黎宝因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天花板,莫名有点心慌。

窗外的风雪像棉絮在翻飞,她绕开美梦正酣的伊万,趴在窗前?往远处张望,目光深处忽然就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黎宝因揉了揉眼?睛,推开窗又?看了两眼?,确定靠在车头的那人正是裕梦梁后,来不及思考,就往楼下奔跑。

她跑到半截,回头给自己套了件毛衣,又?拿了衣柜里最?厚的那条毯子。

等她抱着毯子冲到楼下时?,裕梦梁也已经?起身也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步履匆忙,眉头皱得厉害,“怎么还没睡?”

黎宝因支支吾吾,只顾着把毯子往他身上披。

裕梦梁看着她单薄的毛衣叹了口气,然后不容置疑地将毯子紧紧裹在了她的肩头,“这么冷,快回去。”

黎宝因不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看上去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衣服头发上都落着一层薄薄的雪,雪水被体温融化将发丝冻得坚硬,嘴唇也呈现出异样的深红,可他的眼?神,却温暖的如同春天。

黎宝因伸手去拉他的手,冰冷的手掌得她用双手才能覆盖,她用自己的掌心去捂热他的手背,却被他轻而易举翻转,两个拳头反而落入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