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边的意识里冒出?一道声音, 炸得裕梦梁整个人都清醒起来?，无数回音跌宕在他的脑海，他被它们裹挟着, 不由自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浇灌在了眼前女孩的背影。

黎宝

椿?日?

因已经跑去?查看其他蝴蝶的状况了, 她像是?完全拿他当空气，垂眸跟旁边的蝴蝶喃喃低语。

“听到没？有的人啊, 说他没想亲我，他的意思是?我在诬赖他呢。”

裕梦梁下意识就想辩驳，但?黎宝因一回头，他看着她眼底的调侃与?得逞，心?里的冰原就像是?化成了大片汪洋, 棱角没入温驯, 焦躁被春色抹平。

他沉默下来?, 屏息静听, 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种情绪。

“裕梦梁。”黎宝因突然看他, “你不会对我撒谎，对不对？”

裕梦梁点头，又怕她看不清，随即补充道:“是?。不会。”

黎宝因微微勾唇, 她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凑近了问他，“那你回答我, 你到底是?想亲呢, 还是?不想亲？”

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在寂静里放大了数倍, 裕梦梁原地?站着，感觉身体里空荡荡的，像是?装满了旋地?而起的风暴, 他思想失去?控制，攥着展品柜台的手绷得越来?越紧。

终于，他抓住了她混乱中暴露的一丝介怀，他看进她的眼睛里，看着深潭里有些陌生的自己，“当年在舞厅。”裕梦梁仿佛很艰难才说出?口，“那个吻，很抱歉。”

黎宝因眸光微暗，挪开?视线，“吻？哦，你说那个啊。”

她语调很轻，慢得像是?羽毛刮在人心?上，“那时候年纪还小，乖张不懂事，招惹了你。我都已经快忘了，你怎么还放心?上？”

她眼睛弯弯，像是?在笑话裕梦梁，“你知道，国外有很多亲吻礼仪的，我亲过的人，也不止你一个。如果因为?一个吻就介怀至今，裕先生的思想，未免也太过守旧。”

裕先生？这?是?今晚黎宝因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像是?在故意划分界限，裕梦梁隐隐有些不悦。

“既然不在意，为?什么非要撇清关系？”裕梦梁话明显多了一点，“你到底是?不想回公馆，还是?不想再见到我？”

黎宝因伸手按向他的下唇，“两个问题。看在你帮我和阿姐的份上，今晚我可以回答你两个问题，只答是?或否，想好?再问。”

裕梦梁嘴唇微启，冰凉的指尖就像难以忽视的引诱，他胸口剧烈起伏，嗓音都有些嘶哑，“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黎宝因收回手指，还真仔细想了想，“我只有一个问题。你问完我再问。”

裕梦梁环顾四周，“可有纸笔？”

小窗下方的嵌墙小抽屉里正好?放着好?些纸笔，黎宝因抽出?一张，递给裕梦梁，裕梦梁很快便写下两行文字。

黎宝因接过，毫不犹豫打了交叉或者对钩，她没有立即塞回裕梦梁手里，反而有点紧迫道，“现?在轮到我了。”

她认真问，“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我的来?去?呢？”

按照她的预设，他本就不喜欢她，那她离开?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意？可他不光穷追不舍，哪怕她已经跟他剖心?明志，他还是?纠缠到了这?里。

这?根本就不像是?裕梦梁会做的事情，失去?理?智，不做权衡，任性妄为?到不论代价，他会花时间在她的身上，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如果是?憎恨，愧疚，不甘心?这?些情感，她也可以理?解，但?事实上，她并?未从他眼睛里看到不利于她的情绪，就像良宸说的，他所有的行为?看似步步紧逼，但?从未不利于她。

所以，她好?奇他的答案。

答案就在心?里。

裕梦梁却不知道如何作答，后知后觉的渴望让他如在烈火中挣扎，但?是?心?底又有一根弦紧绷着拉扯着他，令他如坠寒窖。

他就像是?被框进玻璃匣子的标本，看似高高在上，但?其实一直被碾压在条条框框里，他用了三十六年把自己变得坚不可摧，现?在却要再从躯干里再掏出?一颗鲜活心?脏。

他怕他没有。

舍不得放弃，又不敢破开?胸膛。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才最是?软肋。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黎宝因眼神很平静，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喝醉的趋势，因此裕梦梁本能地?，想要去?倾听她与?他深夜独处时的这?段对话。

从黎宝因邀请他回家，他就知道，这?不光是?一次感激，也是?他最后的转机，如果他们之间还想有羁绊，他就必须在这场独处结束之前，献祭自己的诚意。

“你是?个很心?软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善良。所以，不管当初你救下的不是?黎宝因，你都会陷入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就像一件物品，携带在身边多年，总会投入一些感情。”

“但?是?这?份感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独一无二?。你不想我离开?，不是?因为?我对你有多重?要，而是?一种习惯。”

“就像你当初觉得，我喜欢你也是?一种习惯，我们错把依赖当做情爱，以为?恩情是?钟情。”

黎宝因很坦荡地阐明自己的心意，也努力纠正裕梦梁的思想，“裕梦……哦，不，裕先生。你能感觉到吧？你只是?寂寞，并?不是?爱我。”

“你怎”

裕梦梁的话被黎宝因温声打断，她将自己手里的纸张展开?，上面写好?了所有的回答。

「你可有中意的人？」是?

「我们能做朋友吗？」否

“其实，不管你怎样回答，我们都理?应保持距离。因为?，我已经有了钟情的人。”

黎宝因望向裕梦梁的眼睛，“亲疏有别，这?也是?您教我的。”

凌晨整点的钟声响起，裕梦梁迟迟未有答复，黎宝因将纸张塞进他的手里，再次提醒他，“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与?此同时，裕梦梁扶着桌角后退，黎宝因注意到他的站位和动作，眉头微微一挑，两只手几乎要抱住裕梦梁，她慌忙喊道:“小心?！别动！别碰那。”

然而，裕梦梁动作更果断，刹那间，展厅里近百玻璃容器齐齐打开?，原本还静止其中的蝴蝶仿佛被召唤般，蜂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