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 她不也?像程宗聿这般,企图用床笫之欢来俘获一个人的真心。
当?时,她也?觉得自?己的孤注一掷象征着纯澈真挚。可此时此刻, 她站在另一种角度, 却?清晰地感到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沾惹, 靠近,纠缠,碰触, 是多么多么地令人恶心。
她忍不住猜测。
那天晚上的裕梦梁,大约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只不过他总是体面而绅士的,所以他只是斥责她不该上他的床,含蓄地驱赶她离开他的住所,毅然地安排她前往国?外,甚至不惜将住处直接搬离到前庭,现在又匆匆忙忙找借口?去了烊京。
她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看似一切如常。
谁也?不知道,她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眠,她总是想起离开他房间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裕梦梁大概极其难熬吧?患有洁癖的绅士,被自?己养育的女孩所侵扰,他理应想要把自?己触碰过的地方,她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部都清洗冲刷一遍,床榻之上,浴室地板,裕公馆,上沪城,乃至他唇齿间……
醉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麻痹与眩晕感让黎宝因慢慢失去理智,也?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看着程宗聿还在不断靠近,她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离我远一点。”
“对不起宝因。”
程宗聿伸手握住了她的腰身,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黎宝因本能?地看向阳台,可是这里的露台上并没有她寻找的铃铛,她想要从?身边拿出那只可以求助的手机,可是手上的动作?停在中途,她忽然记起,现在的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权利。
从?她铤而走险的那一刻的起,裕梦梁之前为?他的继承人,他的“家人”,所定下的所有的规则和奖励全部都会失效。
她不再?是所谓的宝因小姐,也?已经选好了自?己即将要走的路。
程宗聿见黎宝因即将跌落沙发,连忙伸手去扶她的手臂,黎宝因见状更加抗拒,她奋力甩开程宗聿的手臂,但哪怕她已经竭尽全力,打?在青年肩头仍旧软绵绵如撒娇一般。
程宗聿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臂上,原本还戴在她手上的串珠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他伸手握住她空荡荡的手腕,“串珠呢?”
他抬起自?己缺了两颗珠子的手串,语气里带了几?分阴鸷,“你什么时候摘掉的?你为?什么不继续带了?”
黎宝因被他问得茫然,她头重脚轻得厉害,向来敏锐的听觉像是失了灵,任何声音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隔膜,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影,黑色的身影摇摇晃晃,一个生出一双。
“你走开。”黎宝因挣脱着被程宗聿抓住的手腕,肢体的疼痛让她找回一点理智,可反复的挣扎却?让原本就浮躁的人的更加狰狞。
程宗聿拉近黎宝因,将她重重地推向沙发,墨绿色的绒布堆出褶皱,他半跪在她的腿侧。
黎宝因伸手抓起沙发上自?己的包,她不动声色地将金属链条缠在拳头上,正要蓄力动手,就听到房门连续哐嘡两三声,急促而暴戾的破门声让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程宗聿稳声上前,黎宝因趁机起身,刚站起来就双腿一软,整个人跌落在坚硬的地毯上,门外走廊里的风骤然灌了进?来,她迷迷糊糊地从?地上起身,就看到房间里的壁灯亮起一半,原本还只有两道虚影的程宗聿,又多了两重影子。
那两重身影来得很急,大步而来的气流拂面而过,黎宝因只听得程宗聿发出一声痛呼,她抬起头想看个真切,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遮住了眼睛。
杂乱的脚步声来而又走,黎宝因眼前也慢慢恢复了明亮,眼前的男人如同那年雪夜中看向自?己,她仿佛身处辽远的极北雪原,周遭全是古老的桦木林。
沉甸甸的身体骤然浮上云端,令人安心的桦木香气笼罩而来,像是她曾在某间浴室里用过的香露,又像是某些时候助眠时点燃的香薰,她伸手攀上厚实的云朵,如释重负似的卸下满身防备,然后把自?己慢慢交了出去。
“裕梦梁,你来了啊。”
软绵的嗓音像晒化了的蜜糖,黏得男人才?到嘴边的训斥,骤然隐匿。
裕梦梁将黎宝因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略带喘息的语调里还是掺杂着几?分恼意。
“平日里教你的全都混忘了?”
“你怎么在梦里还要责备我。”
黎宝因的声音糯糯的,她伏在他的肩头,忽然搂着他的脖颈很小声很小声地啜泣起来,“我酒量……向来都是很好的。我从来都没有喝醉过,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真的从?来都没喝醉过。”
裕梦梁不自?觉放轻了语调,“都怪我,是我不够仔细。”
“我们回家。”
裕梦梁给?黎宝因披上自?己的外套,然后将人揽入怀中,他慢慢将她抱起,黑色的皮质手套就搭在女孩的毛衣边缘。
舞厅里的人已经被全部清出,裕梦梁抱着黎宝因迅速下楼,空无一人舞池里,光影混沌又迷乱地打?在他们的眉眼间,听到怀里的人闷哼了一声,他脚下一顿,急忙停住脚步,有些不放心地试探着询问,“身体不舒服?”
他发了狠的想,如果程宗聿敢有任何下作?手段,不光是那条折掉的腿,两只手也?别再?想要了。
黎宝因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的狠戾,她慢吞吞地摇摇头。
她没有任何难受的地方,事实上她现在很舒服。
裕梦梁的怀抱很温暖,很宽阔,他抱得很稳,她躺着也?很舒服,以至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她已经不记得自?己
椿?日?
有多想念这样的拥抱了,她很喜欢这样的靠近,正如她十五岁时他第一次抱她。
稳妥,安定。
哪怕那时候,她才?是第二次见他,但他在她心里,已经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她想再?静静地依靠会。
哪怕只是一场噩梦里的尾声,哪怕只剩最后一回。
就贪婪一刻钟。
黎宝因给?自?己定了个期限。
裕梦梁走到门口?,车子已经停在了外面,余光注意到外面的人群还没完全消散,他犹豫了两秒,还是回身将黎宝因暂时搁置在了一处干净的卡座。
黎宝因刚刚一直安安静静的,裕梦梁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直到他放下她的一瞬间,他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才?发现她居然一直都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