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因?闭上眼,佯装睡意?昏沉,思绪就像蛛网似的包裹着她,让她形成一只茧,让她不知道会变成何种模样?。
她昏沉睡着,渐渐感觉车辆速度放缓,不一会,身侧的车门就被?人慢慢打开,黎宝因?微微抬眼,就看?到裕梦梁帮她扶住车门,示意?她搭上他的掌心。
海风带着咸湿气?扑面而来,黎宝因?下?车后才发现眼前并不是他们入住的那家?豪华酒店,而是自己早上多看?了一眼的维多利亚海港。
巨大的游轮鸣笛响起,黎宝因?将面前的乱发挽向?耳后,她回过头时,裕梦梁已经退散保镖走到了近前。
行走在宽敞的台阶上,巨幕灯光秀吸引着人潮汹涌,裕梦梁下?意?识将黎宝因?揽入手臂,他侧身帮她隔着人潮,白色的座椅上,有对小情侣依偎在一起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他低头看?着黎宝因?挺翘的鼻尖,目光又挪向?别处,“想?不想?听歌?”
很多年前,黎宝因?就有个心愿。有朝一日,裕梦梁可以?放下?一切目的,只是简简单单陪她逛逛街,陪她在暮色里完整地听完一首歌。
可惜,心愿藏在心里。
她只敢假装不清楚他的功利,自欺欺人地当作很开心。她只敢在送给他的礼物里,偷偷放上她喜欢的曲目,骗自己也算是一起听过一首歌曲。
其实,她的小心思不止如此。
譬如,她在录音的时候,故意?录进去自己的声音;譬如,她用拙劣的藏头诗,向?裕梦梁表明心意?。
她想?,他大概从未听过那些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她有多么的喜欢他。
黎宝因?有些感激地望着裕梦梁的眼睛,她把心里的蝴蝶全都存在茧蛹里,在它们的挣扎声中?,轻轻浅浅,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也好。”
这世上,有的人擅长记忆,有的人擅长描述,而黎宝因?从小就喜欢捕捉各种声音。
阳春白雪的演出也好,大自然馈赠的伴奏也罢,她全都收录在耳朵里,录音笔里,还有裕梦梁送给她各种各样?的电子设备里。
此时,黎宝因?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MP3,她将耳机线慢慢理出来,自己戴了一只,另一只还没递出去,就被?裕梦梁接过,毫不犹豫地戴到了耳侧。
他比她高很多,可是耳机线却十分妥帖地垂落在两人肩头,这幅耳机,还是裕梦梁当年送她手机时顺手定制的,只因?她无意?中?抱怨过一句,没办法跟他一起听歌。
黎宝因?跟着裕梦梁走向?白色的长椅,耳机里在唱什么歌曲她全都没听进去,她挨着他慢慢坐下?,在这静谧的夜晚,在人海攒动里,霓虹满目,灯火辉煌,波光粼粼的海水里倒影着城市繁华与喧嚣,男男女女皮囊与灵魂若有似无地碰撞,她真的很喜欢他。
黎宝因?觉得,这份喜欢被?维多利亚港镀上了一层旖旎,她现在看?他,理智溃不成军,只需要?再被?风推一把,就能前功尽弃。
一曲终了,黎宝因?立即就摘下?了耳机。
她如同不敢贪婪,又谨守本?分的小孩,克制又真诚地朝着裕梦梁说:“裕叔叔,很高兴您愿意?陪我这么无所事事地待着。谢谢您。”
裕梦梁也摘下?耳机,递给她后又问,“想?不想?去那边看?看??”
他指的是美轮美奂的维多利亚海港,黎宝因?随即站了起来,两个人就像是寻常情侣一样?慢慢踱步。
在黎宝因?看?来,裕梦梁其实是个很杀伐果?断的人,但他在生活中?节奏却很慢,不光慢,而且很简单,他不喜欢很多新鲜浪潮里的东西,他守着自己的规矩,宁可离群索居。
黎宝因?喜欢他在烟火气?里的所有的样?子,于?是她跟随着他,走走停停,或者尝一口鲜榨果?汁,或者买一大束色彩斑斓的玩偶气?球。
黎宝因?安安静静地趴在栏杆,她把气?球绑在手腕上,闭上眼听着海面上此起彼伏的海鸥的叫声,忽然想?起某次和陆莲珠到人民广场喂鸽子的场景。
她回过头正想?分享,就看?到身侧原本?裕梦梁站的位置空空,他不知道何时离开,又去了哪里。
她着急寻找,甚至忘了其实原地等待才更为理智,从港口爬到高台,黎宝因?终于?在广场上捕捉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裕梦梁就站在人群深处,世界熙熙攘攘向?他靠拢着,可他却像是与所有人都隔着一道屏障,看?似温和绅士,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立在楼梯口没有动,安心地看?着他停在混乱嘈杂的商品售卖窗口,不知道同排在前面的两个女孩说了什么,然后便?从店员手里接过一只刚刚做好的冰激凌。
那只冰激凌,黎宝因?在早上车辆途径广场时见过,很小很简陋,没有任何可爱装饰,还没有公馆大厨做出来的精致。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看?到裕梦梁小心翼翼地护着,宽大的手掌挡在身前,他捧着它,像是得到了命运无可比拟的馈赠,径直朝她走来。
“我看?她们都在排队买这个。”裕梦梁将视线从冰激凌上扬起,有点生疏地慢慢地递向?黎宝因?,“所以?,给我们阿舟也买一份。”
黎宝因?双手接过,低头看?着雪白的冰激凌,螺旋状的尖尖已经快要?融化,她抿了抿嘴唇,又抬头观察裕梦梁的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宝因?总觉得,这只冰激凌不光是为了给她,他更像是买给自己。
她暗暗藏起揣测,故作轻松地打趣,“所以?,您就跑去截胡别的客人?”
“嗯。”
裕梦梁点了点头,比她想?象的还要?诚实。
黎宝因?蓦地红了脸,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微微侧身,捧起冰激凌慢慢尝了一小口,白色奶油沾在粉色的唇畔,看?上去像艺术品里为数不多的瑕疵。
“还有一个理由。”
裕梦梁忽然出声。
黎宝因?疑惑地转向?他,“嗯?”
裕梦梁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吃过冰激凌的唇角,略一停顿,还是没忍住抬起拇指,轻轻拭过。
男人温醇的嗓音适时落在耳畔,一字一句地震得她的灵魂几近酥麻。
他说啊。
-不想?让你等太久。
手腕上的氢气?球忽然绷开了线,玩偶们热热闹闹地碰撞在一起,又被?气?流轻轻冲散,色彩与形状不被?束缚,几乎是眨眼间,它们就消失不见。
像终于?得到自由,像要?耗尽最后一点气?力。
擂鼓般的心跳响彻耳畔,黎宝因?愣怔在原地,那会在车厢里,她不断追问自己的那个题目,骤然响起了答案。
-他要?的是什么呢?
-他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