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雯卿露出苦笑,高声答道:“烦请鄢少爷稍作等待。”

鄢雨空“嗯”了一声,不再答话。

殷月城坐直身子,瞪着谢雯卿,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多亏你送我的迷魂药,我才制住了我那臭师弟,可你自己是怎么搅得?怎么被鄢雨空抓住了?”

谢雯卿歉然说道:“那夜为你送药之后,我回到裴少君的住处寻找线索。佳藏大喇嘛早已擒着小王爷离去,四下一个人也没有。我进屋转了一圈,却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我的名字。我连忙拆开阅读,原来那信是裴少君所留,他在信中叫我再也不要过问玄武剑的事情,更加不要前往江南,否则必将遭受劫难。”

殷月城想了想,说道:“肯定是裴少君给鄢府通风报信了。鄢府在江南树大根深,提前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对付咱们。咱们不来江南就算了,只要一来,立即堕入人家彀中。”

谢雯卿略感惊讶,说道:“你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殷儿,你比我见事明白多了。”

殷月城愈发得意,说道:“那可不是么?”

其实他只是事后诸葛亮,把各种线索凑在一处,随口推测一句罢了,但给谢雯卿这么吹捧,登时骨头都轻了,自觉思路敏捷,确实是聪慧过人。

谢雯卿继续说道:“我那时还没把裴少君的警告当一回事,心想你师弟把你掳走了,情况危急,半分也耽搁不起。遍寻裴少君不得,便抓紧时间赶至江南。谁料一入江阴府,当天夜里就给鄢少爷捉住了。”

殷月城酸溜溜说道:“那残废亲自来捉你吗?哼,他好大的本领啊,比我们这些两条腿走路的人厉害多了。”

第二十八章 小楼竖萧吹肠断

第二十八章 小楼竖萧吹肠断

谢雯卿面色怅然,说道:“那时的打斗情形也不必细说了,总之我为鄢少爷所擒,心中很是纳闷,问道:‘鄢少爷,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这般对付我?’鄢少爷倒也直截了当,答道:‘有位朋友好心提醒我,天光寺要与我鄢家为难。听说你和明王弟子交好,在下斗胆请你去我府上做几天客,或许能化干戈为玉帛。’”

殷月城猛地一拍大腿,怒道:“咱们那天去裴少君的狗窝查看,原来姓裴的王八蛋一直在暗中窥探。小王爷顺口提了一句‘江南鄢家’,我又给佳藏大喇嘛认出了身份,这姓裴的就巴巴跑去提醒臭腌鱼了。后来我被臭师弟捉住,姓裴的大概就不知道了。但殊途同归,到头来我还是落到了鄢家手里,看来老子命中注定要遭这么一劫。妈巴羔子的,算我倒霉!”

谢雯卿黯然说道:“我还以为裴少君和我是朋友,现在想来,他当初帮我解围,或许就是想卖我一个人情,以便日后托我盗剑……不,我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不定他有什么难言的苦处……”

殷月城瞧不惯他这婆婆妈妈的样子,说道:“且不管姓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怎生能逃出这鬼地方?”

谢雯卿稍作迟疑,说道:“老实说,凭我的本事,要逃出鄢府并不难,但要离开芙蓉湖,那可就是无计可施了。我在鄢府住了这些日子,听府中仆人透露的只言片语才知道,原来鄢府这几座山头,其实是芙蓉湖湖心的一座孤岛,四面环水,湖上终年雾气缭绕。若是没有鄢家人带路,外人贸然闯到芙蓉湖上,那就再也出不去了,一辈子都会困在迷雾水域之中。”

殷月城好生沮丧,说道:“芙蓉湖这么邪乎吗?这……唉……”失望之情见于颜色。

谢雯卿正想宽慰他几句,外面鄢雨空已经不耐烦了,催促道:“谢君,请你出来罢。”

谢雯卿叹了一口气,温言说道:“我这就去了,你说好不好?”

殷月城趴在枕上,闷闷不乐说道:“你要去就去,我又做不了主,问我也是白饶。”

谢雯卿无奈一笑,举步出屋。

门外站着几个守卫,一见他出来,立即给屋门上了重锁。

鄢雨空正在廊下等待,仰头看着谢雯卿,问道:“劝得怎么样了?”

谢雯卿本来很同情鄢雨空身体残疾,即便自己为他所擒,也没有多大的怨愤,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但见到鄢雨空辣手折磨殷月城,谢雯卿对他实在不喜,当下也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鄢雨空脸上阴云密布,低声说道:“罢了,他性子很倔,我早就看出来了。让你去劝说他,其实也只存了三分希望。”神色十分疲惫,抬袖掩嘴,咳嗽了几声。

殷月城在屋里大声说道:“臭腌鱼整天咳咳咳,咳得老子头都大了,快给老子滚得远点儿,别把病气传给我了!”

众守卫闻言又是惊诧,又是愤怒,心想:“你是我鄢家的俘虏,居然敢对少爷如此不敬,当自己是主人么?”

鄢雨空并不愤怒,淡淡说道:“叫客人见笑了。”吩咐众守卫道:“你们两个送谢君回去休息。”

两个守卫越众而出,分从左右夹住谢雯卿,说道:“客人请了!”

谢雯卿眯起眼睛,盯着鄢雨空看了一会儿,忽然面露微笑,倒提折扇行了个礼,彬彬有礼说道:“承蒙主人盛情招待,在下感激不尽,来日必当重重图报。”⑨⑩??⑤⑧⑦

这是江湖上的说辞,所谓“报答”,其实就是“复仇”的意思。

鄢雨空沉吟不语。

他若是此刻出手,立即就能杀了谢雯卿,斩草除根,永无后患。但他双腿残疾,性子就变得十分执拗高傲,心想:“手下败将而已,我还怕你威胁几句么?”淡淡说道:“在下恭候。”

两个守卫拥着谢雯卿走开了。

鄢雨空回头看了一眼殷月城的居室,摇着轮椅,自行去了。

其后数日,殷月城一直被囚禁在厢房之中。

起初总是提心吊胆,生怕鄢雨空又前来相逼,哪知鄢雨空一连数日都不曾现身,殷月城渐渐放宽了心。

每日里,童仆都会送来饭菜酒水和干净衣裳,倒把殷月城当作少爷般殷勤服侍。

殷月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也舒适闲散,心想:“从前在黑风寨做二当家,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拦路打劫,忒也劳累辛苦。如今在这鄢府做囚犯,倒是轻松舒服得很。只是关在这小屋子里哪儿也不能去,还要时刻防备臭腌鱼侵犯我,实在闷煞人也。我还是得想个法子,快快逃出去,哪怕在江湖上颠沛流离,也好过这样子天天坐牢,做人都没有滋味儿了。”

这一日吃过午饭,外间忽然传来骨碌碌一阵响动,正是鄢雨空的轮椅行动之声。

殷月城心神凛然,立即翻身跃起,瞪大眼睛盯着屋门。

只听喀啦啦声响,门口守卫打开重锁,屋门推开,鄢雨空摇着轮椅进到屋中。他仍是一袭绿衫罩着碧纱衣,衬得肤色如冰霜般苍白。几天不见,病容更显憔悴。

殷月城一看到他,浑身汗毛竖起,双手成爪护在身前,大声说道:“兀那恶贼,你又来逼奸老子么?!”

鄢雨空神色阴郁,低声说道:“这是我的家,我愿意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殷少侠管不到我罢?”

殷月城狞笑道:“我管不到你?我管不到你?”纵身直扑上去,双爪径自抓向鄢雨空的面门,迅若脱兔,势若疯虎,端的是凌厉无双,见者披靡!

但鄢雨空早有防备,大袖轻拂,轻描淡写地卸去了殷月城双爪力道。

殷月城大叫一声,举拳捶向鄢雨空的咽喉。

鄢雨空随意伸出右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接着手腕一扭,便要将殷月城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