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临读了条约,又与宫梵天商讨其中细节。双方拉锯许久,来来回回改了好多遍,一直从下午谈到晚上,才终于满意。
赵轩临和罗华国王提笔签了条约,厅中霎时间欢声如沸,喜气洋洋。连宫梵天紧绷的面皮也放松了些,但见赵轩临头脑清晰明白,一点儿也不像早上病得快死的模样,心里又暗暗奇怪。
罗华国王命人收起条约文书,笑道:“从今以后,罗华国和大周朝就是兄弟之邦。我已在王宫备下酒宴,请明王大人和皇帝陛下赏脸赴宴。”㈣"18?008
赵仁景听了翻译的言语,忙道:“我父皇身体不好,这顿酒是不能叨扰的。路途遥远,我们这就要动身回中原去了,还请国王陛下谅解。”
国王看向宫梵天,宫梵天疑道:“你父皇病骨支离,怎经得起旅途颠簸?如今我们已经化敌为友,罗华男子汉说话算话,绝不会有人加害你们,请你们多住几天,安安心心让你父皇养病,又何必疑神疑鬼,反而让他老人家吃苦?”
赵仁景傲然说道:“罗华男儿说话算话,我汉人儿郎也并非阳奉阴违、两面三刀之辈,只是中原有句俗话叫‘落叶归根’”
宫梵天心道:“原来老皇帝不愿死在我罗华国,那也情有可原。”于是说道:“端王殿下不用多言,我都明白了。来人,快备骏马车辆送皇帝陛下启程。”立即有人应声去办。
赵仁景说道:“多谢明王大人,我等还要向明王讨个恩典。”
宫梵天说道:“但说无妨。”
赵仁景说道:“我们两国此刻虽然结为盟友,但民间百姓未免仍有敌意。我们想请明王座下护法弟子殷月城一路护送,老实说,有他护送我们,我父皇也能安心一点儿。”
宫梵天冷笑一声,心道:“你们怕我出尔反尔,回头又派人追杀你们,所以要拿殷月城作人质,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如意算盘?”冷冰冰说道:“实不相瞒,那个孽徒又逃走了。”
赵仁景说道:“明王大人不会是舍不得罢?”
众目睽睽之下,宫梵天不愿显得自己把一个弟子看得比两国联盟还重,说道:“殷月城确确实实是逃走了,你要是能找到他,那就带他去。”
梁靖阳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立即说道:“明王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宫梵天心中一紧,忽觉不对劲,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这话什么意思?”
只听后面屋中传出一阵笑声,接着靴声橐橐,殷月城摇摇摆摆走了出来,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厅中众人一时间都看得呆了,上至罗华国王,下至书记官吏,千百双眼睛都在殷月城和宫梵天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方才还热闹鼎沸的大厅霎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宫梵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是殷月城串通了赵氏皇族,哄骗自己当众答应放他们一起走!
殷月城一脸得意,宫梵天死死瞪着他,脸色变得煞白,过了半响忽然笑了,说道:“好啊,你们带他走罢。”
梁靖阳追问道:“此话当真?”
宫梵天脸上仍是笑着的,眼神却冰冷彻骨,朗声说道:“怎么不真?真得不能再真了。这个人我不要了,从今以后就归你们,要打要骂,要关要杀,悉听尊便!”
赵轩临看宫梵天动了真怒,忙道:“殷大弟子是明王护法,我等自然将他尊为座上宾。”
宫梵天冷笑说道:“大可不必。他把你们送走了,也不用再回来以后,我和他再没关系。”
殷月城和宫梵天这么些年来吵归吵,打归打,彼此从没有过如此决绝冷酷、恨之入骨的言语。
殷月城听得呆住了,茫然无措站在原地。这么多年下来,他终于得到自由,明明应该高兴的,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眼见宫梵天转身要走,忙道:“喂,你等等!”
宫梵天喝道:“你待怎样?”
殷月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急道:“你……你把我的剑还给我呀……”
那长凤剑明晃晃挂在宫梵天腰间,但宫梵天冷冷说道:“什么剑啊刀啊的,我这里没有你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思君不敢忘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思君不敢忘
殷月城说道:“你……你别以为扣住我的剑,我就不会走了。”
宫梵天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要走快走,谁拦着你了?”说罢再不停留,扬长而去。
那慕流星在城中找不到殷月城,又听闻明王正与大周皇帝谈判,便于片刻前来到客舍伺候。他站在廊下,把大厅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低声念道:“师哥,恭喜你,你总算称心如意了……”
又见宫梵天沉着脸走出来,慕流星连忙跟了上去。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殷月城脸色惨白,呆呆站在原地。
梁靖阳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夜长梦多,咱们快上路罢。”
殷月城回过神来,忙道:“我只有比你更着急离开,用不着你来催我。”
赵仁景幽幽说道:“只怕有些人舍不得走了。”
殷月城眉毛一竖,喝道:“你在说我吗?”
赵仁景冷笑两声,这时裴冷魄从里屋走出来,伸手搭住赵轩临的脉搏,不悦说道:“先前用玄武剑救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生气,下午谈判签约大大消耗精神,脉象又变得这么虚浮急躁,你们到底走不走了?”
梁靖阳连忙上前搀住赵轩临,赵仁景立即着人准备启程,于是下面的人闹哄哄收拾行囊、套马赶车,趁着夜色浩浩荡荡离开了罗华都城。
却说宫梵天心中堵着一股愤懑之气,默不作声回到天光寺,周围的弟子喇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整座天光寺上空似乎笼罩着团团乌云,风雨欲来,山川同惧。
宫梵天独自坐在神堂中,看着那孤零零的一张卧榻,想到前日自己还与殷月城同床共枕,从今以后,两人就要相隔千山万水,再也见不到他的笑脸,听不到他的话语……
宫梵天思潮起伏,回想前世今生种种因缘,不知不觉天黑了,夜深了,接着朝阳初生,天又亮了。朝中官员、寺中主事陆续前来参拜请示。
天光寺两度易主,罗华大周又新结盟约,大事小情千头万绪,一桩桩、一件件都要请示宫梵天的决断。宫梵天无暇悲春伤秋,立即接待来者议事。
偏偏慕流星也跟着来捣乱。他换了一身素衣,跪在神堂阶下磕头求死。
其他明王弟子都不知慕流星犯了什么错,唯独宫梵天明白他为何请罪。
事到如今,宫梵天一颗心犹如藁木死灰,无知无觉,无悲无喜。不但没有降罪慕流星,反而把手头一些事务派给慕流星操持。
慕流星本就对明王忠心耿耿,如今心中愧疚难当,真恨不得为明王死了才能稍恕己愆,既得明王宽宥,当真感激涕零,于是鞍前马后、奔走操劳,凡事都下十二万分的力气,确是替宫梵天分担了不少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