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声眼中却忽然一花,似乎裴冷魄身后还跟着一人,身形快得像是一道白光,但他定睛看去,分明只有裴冷魄一人立在哪里,那白光倏忽间消失不见了。

裴松声略觉疑惑,心道:“是谁跟进来了吗?”又觉得不大可能:“当今武林之中,有谁的轻功这么好?”于是不再挂心。

当下宫梵天在前引路,一行人稀稀落落跟在后头。离开侧室,转过几条长廊,来到一间静室。

推门而入,室中陈设着一尊佛像,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宫梵天将佛像手中法器转动了几圈,地下传来轰隆隆一阵闷响,随即啪嗒一声,西首一块地砖掀开,露出一条黑黝黝的地道。

宫梵天带头钻入地道。裴松声知道这下头是天光寺的机要重地,陷阱必然极多,因此抓着殷月城的后脖子,迫使他走在自己前面,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他走过的地方,分毫不差。

宫梵天有心借机关除去裴松声,但见他这般谨慎,一路上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殷月城气得火冒三丈,难免恶语相向,冷嘲热讽裴松声是胆小鬼,走路都不敢走了云云。

裴松声充耳不闻。越是接近青龙戟,他越是担心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眼中露出异样的渴求、恐惧和兴奋。

殷月城骂了一会儿,见四周建构奇特,忍不住好奇打量,渐渐忘记了骂人。

地道中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两边墙上燃着松柴火把,火光跃动,明灭不定。

宫梵天时而左转,时而右拐,地下通道如蛛网般脉络复杂。两边墙上不时出现一道道门户,都是年代久远的模样。

裴松声见这里冷清肃杀,与上头华贵庄严的神殿截然不同,哪里像是藏宝之地?不禁略觉疑惑。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宫梵天拐进一道窄窄的甬道,尽头是一扇黑铁大门,看起来倒像是牢房。

裴松声停住了脚步,嘴角边露出冷笑,说道:“明王是聪明人,你要是敢掉花枪,这美人儿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五指用力掐住殷月城的后颈。

殷月城颈骨噼噼啪啪乱响,痛得哎哎大叫,说道:“你拿我撒什么气呀?”

宫梵天脸色一沉,喝道:“我们刚刚怎么约定的来着?快住手!”

裴松声这才放松手劲儿,说道:“赶紧开门罢,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宫梵天脸色铁青,强自压抑怒气,抬手扣了扣铁门。

铁门后面,看守赵氏父子的弟子问道:“谁啊?还没到换岗的时间呢。”

宫梵天肃声答道:“是我。”

那弟子吃了一惊,说道:“明王大人?你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连忙打开铁门。

哪知宫梵天抬起一掌就击中他的额头,那弟子登时昏迷过去。宫梵天又伸手在他身上一推,那弟子便贴墙而滑,瘫坐在地上。

宫梵天径自走入地牢,转身问道:“你不来么?”

裴松声往内一望,只见室内三面都是光秃秃的石墙,地下摆着一桌一椅,桌上有些残羹剩饭,应该是那弟子吃剩下的。

第四面墙则是整块的巨石雕成,其上刻着九龙镇魔的图案:九条巨龙蜿蜒游动,神威凛凛,最中间那头的龙口大张,刚好打通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其实这洞口是平日给犯人送饭所用,裴松声只要走过来一看,当场就戳穿西洋镜。

但他处处防备机关暗算,哪里肯靠近一步?远远站在门外说道:“还磨蹭什么?取出青龙戟罢!”

宫梵天说道:“你先把阿月还给我。”

裴松声说道:“不成。万一你开启了什么暗道密室,带着你这心肝宝贝逃走了,我去哪里找你们啊?我和殷月城就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你快点儿把青龙戟抛给我。”

宫梵天说道:“这几天我老是听人说起你,大家都怕你怕得跟什么似的,我还道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个胆小如鼠、战战兢兢的糟老头儿,可见名不副实。”

裴松声对殷月城说道:“敢情你这张臭嘴都是跟他学的。”

殷月城说道:“放屁!老子博采两国之精华,融会贯通,自学成才。他只会一味凶霸霸吓唬人,哪儿有我骂得别出心裁,精彩纷呈?”

宫梵天皱眉说道:“你怎么上赶着自认粗俗下流?”

殷月城梗着脖子叫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宫梵天看他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头火起,说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你乐意’这三个字,没得叫人听着来气。”

殷月城却变本加厉,念经似的嚷嚷道:“我乐意,我乐意,我乐意我乐意我乐意!”

鄢雨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又举起碧纱绿袖掩住嘴唇。

宫梵天自觉颜面有损,怒道:“殷月城你找死么?”

殷月城仗着自己受裴松声辖制,谁也近不得他身,索性将这三字编成了歌儿,摇头晃脑,扯着嗓子唱道:“我乐意啊我乐意,千金难买我乐意!”

慕流星又是着急,又觉奇怪,说道:“师哥,你总是气明王作甚?别说明王,这种傻话连我听了都来气呢。”

殷月城说道:“你气你的,与我何干?横竖不是我生气。”

慕流星一时语塞,说道:“我、我你怎么这样啊?”

宫梵天则铁青着脸说道:“你这可不是疯了吗?我可不把青龙戟浪费在你身上,就让这老头儿把你捉走了,大家一生都落个清净。”

殷月城举起手铐,瞪目说道:“我这手铐脚铐是谁给我戴上的?我还巴不得走呢,是你死缠烂打不让我走的。”

宫梵天说道:“我死缠烂打?那你说说,你先前已经跑到中原去了,为什么又巴巴回来找我?”

殷月城双眉倒竖,凤眼圆睁,说道:“你就是想哄我说那些你爱听的话,我才不说,死也不让你称心如意!”

宫梵天冷冷一笑,说道:“你傻不傻?你这么否认,不就相当于直认其事了?”

殷月城说道:“我认什么了?我是粗俗下流之人,听不懂你这些哑谜。”

慕流星终于听出了他们话中痴缠情牵之意,脸上不由得讪讪的发烫,又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也不要听明王大人和师哥如此“口角”;又想师哥跟自己说话时是另一副面孔,有时候亲亲热热叫好师弟,有时候则以师哥自居,颐指气使,高高在上,都是别样的生动……

慕流星在那儿胡思乱想,鄢雨空则笑够了,温言说道:“明王大人的话倒不是哑谜。他的意思是说,你越是急着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