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声说道:“宫梵天已经转世了,你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反手一指点向殷月城腋下。
殷月城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索性放声嚷嚷道:“宫梵天,你自己去死好了,我可不陪你!”故意挺起胸膛,直挺挺地往他指尖撞去。
裴松声生怕这一指戳中他心窝,反而缩了回来,叱道:“你不要性命了?”
殷月城看他不愿伤害自己性命,更是蹬鼻子上脸,乱蹦乱跳,指着他的脸大吵大闹道:“宫梵天你有本事就快快杀了我,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现下死了,我更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老实跟你说,老子在中原有一大堆男相好,风流快活,好不逍遥,个个胜过你百倍还不止,哈哈,哈哈”
裴松声怒道:“够了,不许再说这些无耻的话。”伸手就抓殷月城的衣襟。
殷月城哈哈大笑道:“我偏要说!”转身就跑,宛如狡兔般到处跳来跳去,疯疯癫癫的撒泼耍赖。
裴松声一个箭步抢到他面前,连出几指要点住他的穴道,但殷月城每每用致命要害相迎,逼得裴松声自行罢手,然后再咯咯笑着逃开。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在山洞中开始大兜圈子。
不出数招,裴松声就见殷月城身手灵敏矫健,凤眼中流动着顽皮狡黠之色,不似撞鬼发疯的模样,而裴冷魄又迟迟不回,不由得疑心大盛,说道:“我不跟你胡闹了。”转身走向洞外。
殷月城立即扑在他身上,双手牢牢抱着他的腰,嬉皮笑脸道:“你要去哪儿啊?我武功太高,你怕了我了,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对不对?嘻嘻,你也不怕羞。”
裴松声给他缠得气闷,反手一掌击向他脸颊。
殷月城叫道:“哎呦!”连忙松臂躲开。
裴松声哼了一声,纵身急跃,如一支响箭般蹿到洞外,却给一片鲜艳光彩晃了眼睛,定睛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外面雪地上爬满了无数色彩斑斓的大小毒蛇,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旋涡般的巨大蛇群。
在旋涡正中心,几条大蛇正在抢夺染血鸡骨,哪条蛇抢到了就立即吞入口中。
转眼间,鸡骨全部被吃完,群蛇又争抢着围到裴冷魄身周,互相交叠,直立头颈,在裴冷魄腿上不断挨蹭,满是讨好祈求之意。
裴松声一下子明白过来,殷月城方才作怪是在给裴冷魄争取时间召集群蛇,怒道:“魄儿,你胳膊肘向外拐,竟然反过来帮着这小子么?哼,为父集齐了黑木四兵器,怎会不和你共享?你好糊涂啊!”
裴冷魄冷声说道:“我宁可自己不要黑木神力,也不能让你得手,而且我父亲、我父亲临终前说过那些话……现在我明白了,倘若他知道他的亲生儿子一生自憎自厌,执迷不悟地追求黑木神力,他会伤心的。”
裴松声说道:“魄儿,我知道你想用黑木神力变成正常人,这很好啊,又有什么错了?你父皇最爱的孩子就是你,他宁可不认你,都要你好好地活下来,你不能错解了他的苦心。快把蛇阵收起来,等我们爷俩得到黑木神力,你就能做正常人了!”柒?零⑥′8080
裴冷魄在蛇群中长身直立,脸上冰冰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说道:“我父亲的想法,当然是我最清楚。既然爹娘把我生成这样,那么就这样罢!”抬手指向裴松声,喝道:“一起上啊!”
群蛇登时嘶声大作,如波浪般游向裴松声,蛇身在冰雪间穿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裴松声又惊又怒,不得不退入洞中。
群蛇紧跟着涌入山洞,有几条大蛇缠住了裴松声的手脚。
裴松声不能再退,抱元守一立在原地,运作黑木神功用力一震,登时把蛇身震断成数十节儿。
可其余的蛇源源不断围了过来,顺着他小腿游到他身上,愈缠愈紧,咯咯作响,弄得他衣裤上满是亮晶晶的黏液。
裴松声最是厌恶蛇类,一时间气急败坏,拼命抖落身上毒蛇,登时陷入胶着苦战!
裴冷魄见殷月城站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大声喊道:“你还不快走?”
殷月城说道:“好,那我走了!”贴着山壁忙外溜,群蛇果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奋力围攻裴松声一人。
裴松声看到殷月城逃跑,喝道:“有这么容易么?”抬起一掌就击向他后心。
殷月城感到劲风来袭,暗叫:“不好!”连忙向前一扑。裴松声的掌风擦着他后心冲了过去,殷月城虽没直接挨了这一掌,但体内立时气血翻涌,呼吸难以维持,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血液落在白雪冰层上,如雪中红梅,煞是好看。
裴冷魄急道:“要么你赶紧走,要么我杀了你!”再次咬破指尖洒落鲜血,蛇阵更是癫狂,同时山石枯木间,急速涌出更多闻血而来的毒蛇。
殷月城本就是带病之躯,此刻眼前一阵发黑,身上烫得惊人,恨不得就此闭眼,昏睡过去。
可是他心中知道,若是在这里倒下,他就再也不能脱离裴松声的魔爪,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因此破口骂道:“臭僵尸,不用你多嘴,我……我这不就走了吗?”用力咬住下唇,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暴雪越来越大,风刀霜剑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殷月城慌忙之中不辨方向,只凭着一口气,拼死向前急跑,裴松声的呼喝声、群蛇的嘶鸣声、裴冷魄的命令声……渐渐都消失在风雪之中。
天色渐黑,寒风呼呼作响,四面八方望出去都是白茫茫的大雪,伸出手臂都看不到自己的指尖。
殷月城双手捂住耳朵,冷得浑身发颤,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嘴唇中不断流出鲜血。每走一步都深深陷入雪地,每一次抬脚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而他的头发衣衫全部湿透又冻成冰片,睫毛上都是白雪,恨不得就此躺下,痛痛快快睡他几个时辰。
但他不能停下。
所以他一直走,一直走,大风大雪中,慢慢的他连四肢都感觉不到了,双脚冻得沉重而麻木……忽然一脚踩入雪地,底下是一块滑溜溜的冰岩,脚底一滑,重重摔倒在雪地里。
殷月城双手竭力支撑,心里想着:“我……我一定要爬起来。”
可他无意间往后看去,心立即冷透了:他一路走来,每一步都留下了深深的脚印,且断断续续洒满鲜血,在白雪地上看起来甚为扎眼。除非他有本事长翅膀飞走,否则裴松声破了蛇阵,必能追踪过来!
殷月城心里一着急,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砰得一声又趴倒在地,四肢深深陷入白雪,口鼻中登时塞满了雪渣子,再也无法呼吸。
这一刻,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泪如泉涌,和着雪水在脸上结了冰。冰壳下肌肤雪白,泪痣鲜红,眉眼弯弯,更显得妩媚动人,俨然便是一具冻毙的艳尸。
他心里迷迷糊糊想着:“我就这样死了也挺美的……”
然而就在此刻,暴雪中传来异样的风声,有什么东西正逆着大风靠近过来,一步一步甚为沉稳,缓缓走到了殷月城身边。
殷月城这时半个身子都陷入雪地,眼睛嘴巴全都埋在白雪里,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模模糊糊暗想:“是臭僵尸还是裴老怪追上来了?”
忽然一股大力提起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拖出了雪地,随即一条热乎乎又极为粗粝的大舌头舔上了殷月城的面孔,把他脸上白雪舔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