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都想:“这地宫能把一点儿声音放大数倍,就算殷月城不说话,敌人也知道我们来了。”
行了半炷香的功夫,前方甬道转弯,出现两扇青铜大门。
梁靖阳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前面就是西侧殿,过去以后才能到正殿。”
殷月城赌气不说话,慕流星便开口问道:“怎么开门?”
梁靖阳说道:“太后娘娘百年之后,须得葬入此陵陪伴先帝爷,因此地宫各殿各室的大门都未锁死。你们退后,我来开门。”
众人连忙后退,梁靖阳伸手摩挲墙上壁画。
那画上绘着仙宫天女鼓乐迎宾的诸般美妙景象,往左数第三个仙女正在彩云中倒弹琵琶,飘逸轻盈,柔美婉娈。
梁靖阳在琵琶腹部用力摁了一下,那块墙皮立即深陷数寸,梁靖阳手伸进去掏出一只圆环,慢慢向外拉扯。
只听墙内传来轰隆隆一阵机括声响,那两扇青铜大门徐徐打开,门中隐约闪烁着点点荧光。
殷月城又惊又喜,说道:“难道里面有人”话一出口,又想起自己正在跟师弟置气,连忙闭嘴。
谢雯卿面露微笑,温言说道:“那应该是长明灯。”
殷月城脸色讪讪的,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梁靖阳低声说道:“无聊透顶。”从腰中拔出长剑,当先走入。
众人各执兵刃,紧跟其后。
西侧殿比外面的墓道精致百倍,地上铺着平平整整的大理石,穹顶之上雕龙画凤,镶满珍珠宝石、水晶云母,在长明灯照映下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但此殿中只摆着些家常器物,主位上立着一副红木轴架,轴上挂着一幅画像,用一层黑纱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殷月城说道:“好歹也是皇家陵墓,怎么空荡荡的如此寒酸?”
慕流星立即说道:“你不是不说话么?”
殷月城说道:“老子自言自语,有些大笨熊可别自作多情。”
慕流星说道:“你是三岁小孩么?”
梁靖阳冷冷说道:“此殿本该安置殉葬妃嫔的棺椁,但先帝爷宅心仁厚,废止殉葬,这里就放了先帝爱妃日常起居之物。”
殷月城说道:“咱们明王大人要是有这份善心就好了。”
慕流星也是少年心性,非得跟他辩出个胜负不可,说道:“你这话是跟我说的么?否则谁跟你是‘咱们’?”
殷月城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走到那画像前,一边说道:“这是什么稀世名画了,值得珍而重之地挂在这里?”一边伸手去掀那黑纱。
梁靖阳忙道:“你别乱动地宫的东西!”
殷月城说道:“嘿,偏要乱动。”霍地掀开黑纱,只见画上绘着个妙龄女郎,皮裘长裙,腰配弯刀,足蹬小靴,手持马鞭,眉眼间颇有英气,嘴角含着一抹骄傲的微笑。
她发髻两边高高翘起,耳朵上戴着红宝石黄金耳环,颈中套着鲜艳硕大的红珊瑚、青金石和松香串成的项链,层层叠叠,极为繁复华丽。
画上虽无落款题字,但这女郎装束显然是罗华人。
殷月城一时忘了置气,奇道:“师弟你看,大周皇陵里怎会有罗华女子的画像?”
众人围近一看,慕流星也啧啧称奇,谢雯卿说道:“我猜画里这位就是吉珠公主了。”
梁靖阳说道:“白狐君是性情中人,一语道破天机。吉珠公主过世之后,骨灰送回了罗华国,先帝爷便命人在地宫里安放公主画像,聊以慰怀。”
众人先前听百草老仙和皇太后说起宫中密事,脑中构想的吉珠公主,仅仅是那个难产而亡、后又诈尸的女怪物。
但见画中女子英姿飒爽,栩栩如生,众人又不免暗叹:吉珠公主本能在雪原无忧无虑度过一生,却为玄武剑葬送了卿卿性命。黑木神力挑动无数纷争,为祸着实不小。
然则众人潜入皇陵图谋黑木三兵器,是对是错?
殷月城忽然伸手盖上黑纱,冷冷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罢。”
慕流星叫道:“师哥……”伸手拉他胳膊。
殷月城用力甩开,哪料到大理石地面湿滑,他一时不察,身形晃动,踉踉跄跄连退数步,喀啦啦几声脆响,一脚踩烂了地下一只瓷瓶!
殷月城虽然言行大大咧咧,其实无心毁坏皇陵陪葬,见状吓了一跳,说道:“呆木头你别恼,我这就捡起来。”连忙伸手去捡碎瓷片。
梁靖阳见他这样子,登时没了火气,说道:“快别捡了,仔细割坏了手。”顿了顿,又粗声粗气说道:“到时候又要拿我出气。”
殷月城笑道:“我是那种不讲理的刁蛮小人吗?”随手捡起几块瓷片,忽然“咦”了一声,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连忙围过来,举起火把照光地下,只见碎瓷片中间有一大团乳白色的物事。此物原本藏在瓶中,若非殷月城毁了瓶子,绝不会显露出来。
鄢雨空拔出青竹萧,将那团物事挑起,此物便如一条长长的粗绳垂落下来。
鄢雨空伸手揉搓几下,又送到鼻前一嗅,说道:“这是蛇蜕下来的皮。”
众人吃了一惊,梁靖阳说道:“地宫里怎会混入毒蛇?”
慕流星说道:“裴冷魄惯用蛇毒,裴老怪当初就是用雄黄破了僵尸阵,蛇蜕说不定与裴冷魄有关。”
谢、鄢都结交过裴冷魄,心道:“裴少君为人谨慎,怎会平白无故在地宫里留下蛇蜕?”
鄢雨空抖落了蛇蜕,说道:“我这里备有一些雄黄,请大家佩在身上罢。”
殷月城奇道:“你什么时候备了雄黄?”
鄢雨空说道:“咱们动身之前,我请庄园里的蒙面仆人备下的。” 从怀中掏出几个锦囊,逐一分发给众人。
众人对鄢雨空料敌机先的本领早就见怪不怪,纷纷将雄黄锦囊挂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