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雯卿眉毛微蹙,白净的面皮毫无血色,犹如冰雪雕作的塑像一般。

他生得清秀斯文,更显得楚楚可怜,轻声说道:“若是我捉住了你,绝对不舍得伤你一根汗毛。”

殷月城说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还妄想捉住我?你做什么美梦?”手起剑落,又在同一位置戳了一下。

谢雯卿“啊呦”叫了一声,脸上仍然没有半分恼怒,眯着一双狐狸,微笑说道:“殷相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该惹你生气。可惜那杯酒都洒光了,今天没法子请你喝酒赔罪了。”

殷月城瞥眼一看,那杯酒早在打斗中掀翻在地,酒水流了一地,散发着淡淡香气。

又见谢雯卿神色温文尔雅,似乎真的一点儿也不恼恨他下手不留情,只是惋惜不能请他吃酒罢了。

饶是殷月城心狠手辣,对着这张任打任骂不还手的狐狸脸,一时也无法再刺他第三剑,心想:“看来他平日就是这么讨女人欢心的,原来男狐狸精的迷魂汤对男人也有用。”大声说道:“我才不喝你的臭酒,你要是真心想要道歉,那就快点把玄武剑还给我!”

谢雯卿说道:“殷相公既然开口询问,在下不敢欺瞒。我在见你之前,已把玄武剑交给那个托我盗剑的人。那人会将玄武剑带去一个安全所在妥善保管,此剑与你我二人已经无关了。我再劝你一句,玄武剑包藏着一个极为重大的秘密,若是牵涉其中,只怕难得善终。人生苦短,咱们只顾风花雪月,何必去理会这些无趣、无聊又危险至极的事情?”

殷月城打量他神色,暗想:“小王爷说话真真假假,不知有几分可信的。狐狸精说玄武剑有重大秘密,这句话应当是真的。只不过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料想狐狸精也只是听人透露了三言两语,并不知道详情。”

于是板起面孔,喝道:“老子偏偏就要趟这趟浑水,你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去找他讨还公道。”

谢雯卿说道:“相公能不能允许我站起来回答呢?这样跪着实在不太方便。”

殷月城说道:“哈哈,不方便就对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俘虏哪儿有舒舒服服的?你以为是做大老爷吗?”

谢雯卿说道:“我也不想做大老爷,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江湖上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个朋友总是胜于多一个敌人。我得罪了你,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我昨夜暗中给你帮了一个大忙,可以说是救了你一命。你听我说完这件事,一定就愿意和我做好朋友了。”

殷月城怒斥道:“就数你虚头巴脑的屁话最多,老子正问到关键的地方,你就信口胡诌,净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什么时候救我一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谢雯卿微笑说道:“我是不是信口胡诌,你听完就知道了。我先问你,小王爷不是自愿和你同行的,对不对?你别吹胡子瞪眼,前几日官府突然出兵灭了黑风寨,我打听到那群土匪胆大包天害死了寿王殿下。后来在酒楼里,我却见寿王殿下好端端和你在一起,心里很是奇怪。昨夜我去你们屋外,听到你们说话,这才猜出事情经过。你为了修炼内功,所以把小王爷拐带出来,对不对?”

殷月城面子上很是挂不住,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我审问你,还是你审问我啊?”提剑又在谢雯卿肩上刺了一下,这次下手甚重,伤口中射出一道血箭,满院弥漫着血腥之气。

谢雯卿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强忍下去,继续说道:“后来我夺剑离去,却在路上遇见了两个形迹可疑的神秘人,隐约听见他们在说‘小王爷’、‘黑风寨’什么的。我心生好奇,蹑在他们后面跟踪了一段路,居然又回到了客店。原来那两个神秘人是来找你们的!”

殷月城愣了愣,说道:“还有这回事儿?”

谢雯卿说道:“你当时迷魂香药效还未散去,并未察觉到异状。我轻功还算凑合,那两个神秘人不知道我跟着他们。我又偷听他们说话,原来他们是朝廷鹰犬,奉旨来调查寿王毙命之案,却发现寿王没有死,只是给贼人掳走了。你别恼我,我只是复述他们的话,我可不觉得你是‘贼人’。”

殷月城很是不信,说道:“你撒谎也不编得像样一点,若是朝廷鹰犬追到客店,为什么不立即出手救回小王爷?”

谢雯卿说道:“正所谓投鼠忌器,他们忌惮你武功高强,没有十二万分的把握,不敢立即出手,夜里踩过盘子,打算今天一大早率领大军来营救小王爷。我听到此处,赶紧去捉了青城派弟子,叫他们请你单独来吃酒。

“我自己不去请你,一来是怕你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二来当着小王爷的面,我也不敢说有人来救他,免得你冲动之下杀人灭口,招致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我请你今早独自赴宴,把小王爷留在客店里。想来大批官兵此刻已经杀进客店把他救回,你却已经逃之夭夭,不会给他们来个瓮中捉……呵呵,捉那什么了。我这不是救了你一命吗?”

殷月城脸色大变,急道:“你……你什么时候叫我单独来吃酒?你没说不能带小王爷一起来啊!”

谢雯卿微微一怔,说道:“我叫青城派弟子跟你说:‘白狐谢雯卿请殷相公吃酒,务请相公赏光。’我确确实实就请你一人,难道那人传错话了么?”

谢雯卿自少年以来,便成日价泡在温柔乡中。男女之间眉目传情,点到即止。似有若无的一句话语,双方皆心领神会,无需多言。

他若是和女子说:“谢雯卿请某某小姐见面。”对方自然明白是单独幽会之意,绝不会另外携带友人。

可是那青城派弟子惊慌之下糊里糊涂,无暇细细分辨他话中真意;殷月城又是个不解微妙风情的土匪,白狐一番心机可都是白费了。

殷月城惊怒交集,一把揪起谢雯卿的衣领,骂道:“妈巴羔子的,你说话能不能清楚一点?小王爷他……他死缠着我,我就把他也带来了。官兵杀进客店找不到小王爷,一追问客店伙计,还不快马加鞭追到此处?一样都是瓮中捉鳖,只不过换了个瓮而已!”

谢雯卿奇道:“咦?小王爷也来了吗?他在哪儿?”

殷月城大为焦急,双指嘬唇,急匆匆打了一声尖利的呼哨。

只听砰得一声,小白马一头撞开荒宅大门,风驰电掣冲进后院。

梁靖阳高高骑在马背上,一眼望见殷月城拿住了谢雯卿,不禁满脸惊喜之色,说道:“你抓住他了!”定睛一看,见他二人手中都无玄武剑,又道:“啊,你现在要押着他去取玄武剑,对不对?”

殷月城怒道:“取你个头,快走!”纵身就要跃上马背。

谁料院墙外响起一声清啸,一个雄浑的汉子声音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对殿下如此无礼?”

接着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啸声,风声大作,人影晃动,院墙上密密麻麻站了一排十个大汉。

那十人手提单刀,个个身着锦袍,胸前绣着麒麟祥云图纹,正是大周御前侍卫的服色打扮。

第十章 万顷波光摇月碎

第十章 万顷波光摇月碎

殷月城心神一凛,本来伸手要抓马鞍,反手就往梁靖阳腰间捉去,喝道:“给我下来!”只要挟持住寿王殿下,便可逼退十名御前侍卫!

梁靖阳于瞬息之间辨明眼下局势,立即纵马前奔。

只听哧啦一声,殷月城撕下了一片衣角,梁靖阳已乘马躲开。

但这后院并不算宽敞,小白马奔了几步就要撞到墙上,前蹄腾空,人立起来。

梁靖阳在马背上坐不稳,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身法甚是迅捷利落。

那十名侍卫跃下墙头,五人肩并肩围成一圈,面朝外侧,将梁靖阳守在核心;另外五人拔出单刀冲向殷月城,六人当即斗成一团。

殷月城身形在五人之间急速游走,凤凰双剑不断招架敌刃,口中怒骂道:“什么大内侍卫,他妈的以多欺少,不是英雄好汉!”

一名侍卫答道:“你设局绑架寿王殿下,还不是靠着以多欺少?现在欺到你自己头上了,你倒不乐意了。”

殷月城气得哇哇大叫,双剑舞得奇快,长剑不断荡开五人攻势,短剑则在缝隙间迅速攻出,如同蛇信子般忽进忽退,诡异莫名。

那五人身上一一挂彩,却没有一个临阵脱逃,奋不顾身,出手更加狠辣。

梁靖阳给殷月城擒住了这么些日子,今天总算盼到了救兵,可谓是天降神兵,意外之喜,但他还没高兴多久,又见“神兵”似乎斗不过土匪,忙低声问道:“只有你们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