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月城朝谢雯卿努了努嘴,说道:“他跟着我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我要集齐黑木四兵器,他还劝我收手呢,你……你放他走罢。”柒?零⑥′8080
谢雯卿轻叹一声,握住了殷月城的手,低声说道:“我怎能抛下你?”
殷月城急道:“我已经害……我已经拖累了明王,我不想再拖累你!”
谢雯卿温言说道:“我是心甘情愿的,怎会是给你拖累的?”
裴松声说道:“行了!不许在我老头儿面前卿卿我我。”
殷月城说道:“那你放不放他?”
裴松声笑道:“这位白狐君确是我辈性情中人,既不是四大名门的后人,又与黑木四兵器毫无关联,本来我放他离开也无不可。但他一走,一定会搬救兵来救你们。就算我今时不杀他,过上一百年,他还不是一样化为尘土?我瞧还是一起留下罢。”说罢伸手一弹,嗤的一声,将谢雯卿的穴道也给封了。
殷月城怒道:“他妈的,我算服了你啦!你只肯宽限七天,我们再怎么勤练武艺,再怎么突飞猛进,总归也不是你的对手,到头来还不是输在你的手下?与其七天之内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你快把我们都杀了!”
裴松声说道:“急什么?说不定七天之内出现什么转机,老夫反而死在你们前头呢,哈哈、哈哈”大袖一挥,长笑而去。
群仆将众人或抬或赶送入一间大屋,那屋内共有七八间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所有门窗都焊了一根根粗如儿臂的铁条,俨然便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又过了几个时辰,殷月城等四人的穴道自行解开,浑身酸麻,无比僵硬。
群仆又送上一席热腾腾的饭菜。百草老仙在厢房里照顾赵轩临,两人都在屋里饮食。其余人都围坐在大桌边,却没一个人有心情提筷吃饭,气氛无比凝重沉闷。
殷月城欲哭无泪,说道:“你们平时一个个能说会道、叽叽呱呱的,嘴巴没有一刻停下来过,怎么要你们献计献策的时候,全都变成哑巴啦?有什么主意,快点儿说罢!”他知道鄢雨空心思最多,眼光牢牢定在鄢雨空身上。
鄢雨空却沉吟不语,看也不看殷月城一眼。
赵仁景虽然和众人坐在一起共筹对策,但心里把他们都当做敌人,闻言哼了一声,说道:“这座山庄距离皇城不远,只要有一个人能溜出去传递消息,调动大军前来围攻,还怕裴松声不投降么?”
慕流星说道:“我们关在这鸟笼子里插翅难飞,要是能溜出去传递消息,为什么不直接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殷月城附和道:“就是啊,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赵仁景嗤笑一声,拱手说道:“反正都是一死,我宁可死在裴松声手里,至少他不会要挟我大周朝廷。四位少侠请自便,小王不奉陪了。”
殷月城冷笑道:“你弟弟说话已经十分不中听了,你比你弟弟还强一百倍。我打不过裴老怪,难道还打不过你么?你再冷言冷语,瞧我不打你个大耳刮子。”
赵仁景长眉一轩,正待反驳,谢雯卿再好脾气,这时也闹得心烦意乱,说道:“大家都累得很了,照我说,咱们先歇息一晚,明早起来再慢慢打算。”
第九十章 少年听雨歌楼上
第九十章 少年听雨歌楼上
众人本来还不觉得如何,一听谢雯卿这话,都觉得身心俱疲,难以支持下去,一时间相对无言,草草用了饭菜。
殷月城放下筷子,说道:“今夜姑且这么着,大家先回去休息,等到明天,每人交出一条对付老怪的方策来。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凑在一起动动脑筋,总有一个法子能使的。大王爷,你叔公和你父皇的份额都算在你身上了,你得交出三条法子,不许赖账。”
赵仁景心道:“从来只有我差遣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差遣我的份儿?”呵呵笑道:“我本来确实要筹思对策,你这么一说,我一条都不愿想了。”站起身来,慢悠悠进了厢房,大门一闭,再也听不到半点儿声息。
殷月城气得顿足,说道:“妈巴羔子的,大家都上了贼船,你却横给谁看?也不必等到裴老怪杀你,老子第一个就拧了你的脖子!”
鄢雨空说道:“倘若我一条法子都想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殷月城凤眼圆睁,喝道:“你还没想呢,怎么就知道想不出来?不许再说丧气话,乱军心者斩立决!”
鄢雨空苦笑不语。
当下众人各自选了一间厢房入住,屋中被褥床榻多已半旧,所幸收拾得还算整齐,暂且宽衣休息。然而七日死期迫在眉睫,哪个又能睡得踏实?
夜半时分,只听得窗外风声骤急,淅淅沥沥下起一阵小雨,点点滴滴拍打着屋檐台阶,更增几分凄情之情。
陡然鄢雨空的屋中飘来一阵清幽宛转的萧声,曲调时断时续,艰涩愁苦,有时纤细得犹如一缕游丝,似乎快要气绝曲终,下一秒却又呜呜咽咽续上了一口气,于是循环往复,绵绵不断,叫人听得要流下泪来。
殷月城独自躺在黑漆漆的屋中,孤寂夤夜听着清萧冷雨,不觉机伶伶打了个哆嗦,心道:“臭腌鱼大半夜的吹箫哭丧,不是扰乱人心是什么?我可不能纵他,瞧我不把那柄破竹箫拗成两半。”
他翻身下床,急步走到门前,用力推开屋门,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直挺挺站在门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点儿声息也无。
殷月城吓了一跳,待得看清那人面目,又奇道:“流星?你在我门前乱晃什么?扮门神吗?”
原来门外那人正是慕流星。他原本正垂首沉思,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回忆着什么格外温馨的事情,忽见殷月城开门出来,不免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我睡不着,就出来随便走走,想一想心事。”
殷月城说道:“这可奇了,你这傻大个还能有什么心事?你想到什么好事了?怎么乐成那副傻样?”
吱呀一声,对面厢房屋门打开,谢雯卿穿着单衣缓步而出,轻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
殷月城听到隔壁的萧声停了,生怕鄢雨空也出来捣乱,便一手拉着慕流星,一手拉着谢雯卿,说道:“你们都进我屋来,流星,你把好玩的事情说给我俩听。”
谢雯卿点点头,拔步就走。慕流星瞪了谢雯卿一眼,心里不太情愿,但眼下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死到临头,合该和师哥多亲近亲近,便咬咬牙跟了进来。
殷月城关上房门,点了蜡烛,三人一齐围坐在炕上。
慕流星说道:“我刚刚在想咱们小时候的旧事,白狐君听了也听不懂,你拉他进来也是白饶。”又想:“现在看来,还是小时候最无忧无虑,怎么长大以后武功高了,见识多了,反而生出这许多烦心事?”不禁怅然若失。
殷月城伸指在他眉心用力一戳,笑道:“你还学人家皱眉头么?丑也丑死了。”
慕流星脑袋往后一扬,嗔道:“少来!你就比我大几岁,整天摆着师哥架子,我可不服你。”
殷月城眼睛一瞪,说道:“我是你妈,你居然敢不服我?”话一出口,自己觉得好笑,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窗外雨声清冷,屋内烛光融融,谢雯卿见殷月城凤眼弯如钩,泪痣红如血,盈盈眼波似欲滴落,不禁神魂俱醉,微笑说道:“殷儿小时候定是很美的了,可惜我无缘见到。”
慕流星见这小白脸痴痴迷迷盯着师哥,心头火起,说道:“这你可说错了。他小时候长得又黑又丑,谁都不愿拿正眼瞧他,只有我可怜他,肯带他一起玩,他却不识好歹,整天摆个师哥架子欺负人。”
谢雯卿奇道:“殷儿还有过不美的时候?真正叫人意想不到。”睁大一双细细的狐狸眼,认认真真打量殷月城的面孔,似乎在肖想他又黑又丑会是什么模样。
殷月城脸上一红,反手一掌抽向慕流星,喝道:“你说什么?难道你自己小时候好美么?”
慕流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冷笑说道:“我长得确实不美,不过胜在老实忠厚,哪里像你打小儿就调皮捣蛋,嚣张跋扈?”
殷月城用力夺回手来,整了整衣服,以手支颐,说道:“你就会抹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