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可惜了。”薛映嘴上?应着,依旧盯着那几?株海棠,希冀着可以寻出一个花苞。

“你喜欢养花么?”温承问道。

薛映点头:“我从前想养花的,只不过没有时间,家里因着要种药材,也没有空余地方。 ”

温承已然知晓薛映同花匠问过许多事情,也想着修枝松土,好让那几?株花重新绽放。只不过到底是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免让人束手?束脚,于是道:“不若用?这几?株花练练手?,如何?”

薛映回头看了温承一眼,连连摇头:“虽是不开,但能在京城里活了二十年,我若不小心弄死?了,岂不是对先人不敬?”为着养花的愿景,他?曾经?搜罗过几?本养花的古书,而?药书上?也讲过一些种植的法子,他?知道的并不算少,可担心自己只是纸上?谈兵,这些花只是不开花,可观叶片并无异样,万一自己动手?,花不开倒是小事,养死?了就不妙了。

温承见他?束手?束脚,生怕又做出事情,没有继续撺掇他?,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气渐凉,今日午饭他?们两个用?得慢了些,又喝过茶,午后的阳光已然算不得热烈。秋风习习吹过,温承略想了下,提议道:“府内有一处花房,畏寒的花多是放在那里,我们可一起去瞧瞧。”

薛映倒不知道王府里还有这一处地方,自是答应。

王府虽阔朗,花房为着朝阳,建在偏南的地方,与王府主意并不远。两人在仆从的簇拥下慢慢到了花房门口,待到走进去,薛映发现里面空间很大,却只有几?盆花,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温承。

“种在外?面的花这许多年来,已然适应了京城的环境,这个季节尚且不需要腾挪进来。”温承解释道,“这几?株花喜热喜阳,故而常年放在这里。”

薛映仔细打量了几株花,倒是南面来的花种,只不过花枝细弱,花叶委顿,平素端王府养着数个花匠,按理说不该如此的。他?微微弯下腰,仔细地观察起花朵的枝干和叶子。“这花是没法子了么?”

温承叹息道:“上?次他?们与我说,恐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不知你有没有法子,尽可以大胆一试,倒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薛映听了温承的话?,又上?前走了几?步,细看花盆做工精致,想是御窑里烧制的,而?花房的窗户竟是嵌了不少琉璃,温承话?说得轻松,薛映却疑心这里面的花恐怕更加珍贵,问道:“这花是不是也是你母亲留下来的?”

这些花束正也是昔日从正阳宫里搬来的东西,同样是南边的藩国进贡之物,只不过对京城的气候格外?不适应,昔日养在正?阳宫的时候,便是无精打采的。温承见他?一眼看出,也不瞒着:“亦是从宫中搬出来的。”

话?说完,果见薛映再次沉默,温承又道:“不过,这花已是十几?年不开,眼瞧着这一冬日就会整枝枯死?,不若还是试一试。”

薛映终于被?温承说服,这几?株花,就算没人动手?,也决计活不到下个冬日了,不若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倒也有几?分想法,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便要从旁边拿剪刀,修剪枝丫。回身寻找的间隙中,他?发觉这里并无旁人,依旧只有温承陪在身边。

“钟贵几?个并不懂花,养花的匠人们忙着修整前院的盆景,倒没跟着过来。”温承从花房的木架上?取下剪刀,解释道。

薛映颇有一点没有料到,午时他?提出想要到花园里看花,原是想要与温承分开一些时候,没想到最后竟又只剩了两个人,他?有点不太确定,问道:“他?们都在外?面?”

“你想让他?们进来陪你?”温承问道。

“不用?的。”薛映想,这段时日起卧皆有人陪着,颇是不观,再这样被?养下去,怕是会四体不勤。他?也不想支使这群人去做事情,这些些微小事,自己原本也可以做。他?便伸出手?,想要接过剪刀:“我来吧。”

温承并没有递给他?:“你若想做什么,都可以与我说,我来做。旧日在母亲身旁时,她教?过我一些。”

薛映心里疑惑,钟贵既跟随先皇后多年,竟是不知如何养花,反而?是皇子会这些。不过他?很快又想开,想是他?们母子亲近些,一时倒是忘了拿回剪刀。

温承适是问道:“是不是要剪掉这枝朝下的?”

薛映回过神道:“对。”

温承利落剪掉后,又道:“接下来呢?”

薛映将要剪得的几?处一一说了。这几?株花因着长势不好,需要剪掉的枝条并算不得多,很快两人就剪完了。接下来便是要松土,依着薛映的想法,这几?株花有的适合大的花盆,有的时候小的花盆,并不是靠植株大小来区分。

温承从旁又取了花锄,在薛映的描述下,将几?盆花一一腾挪着。薛映站在一旁,看着温承动作,心里只觉这倒不是在种花,倒是有几?分像舞刀弄棒,只不过没有杀气。

一番忙碌之后,几?株花总算是收拾了个大概,日光逐渐暗淡,屋内没有先前那般明?亮,薛映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等?过几?日我弄好新的花肥,再过来调换些。”他?倒有了些新的想法,早年间种植药草,用?的并不全是土壤,也会调配一些药水来种。

这几?株花想是来了京城后,多年水土不服,只单纯的用?南边的土培植想是无多大用?处。若是能想法子复原一些原来的生长环境,如厚而?潮湿的花叶残片沤好了,放着山林中的情形,也许能将花救回来。

薛映望着花株,同温承说着想法,最后道:“还是希望它们都能活下来。”

温承见他?忙碌一下午,复又担忧起来,劝慰道:“就算母后在世看着你养死?了她的花,也不会有什么的。她虽爱花,更惜人的。

在王府住下之后,薛映听钟贵追思过先皇后,知晓温承的母亲是一个性子温婉和善之人,待宫人都很好。今天又听温承提起,他?不免问道:“若是皇后娘娘在世,看到我的话?,会如何?”

“你这般纯善,母亲看着一定喜欢的。”温承面上?带着笑意,又说道:“无论如何,母亲也总会爱屋及乌。”

薛映微微错开脸颊,却又将泛红的耳颈暴露在温承眼前,喃喃道:“皇后她……”

温承将今日用?过的剪刀和花锄等?物放好后,走了过来,站在薛映的身侧,说道:“她是我的母亲,你也该唤她一声母亲。”他?今日听了薛映几?次提过他?的母亲,早想说起此事,终于找到机会。

薛映的嘴唇轻轻张合几?下,并没能发出这个音节,他?自幼失去父母,对此全无印象,如今要称呼一个并无谋面之人为母亲,更是觉得无从开口。

温承见薛映的反应颇为奇怪,猜测出缘故,心下暗悔,忙委婉道:“她若知道你喜欢花,自然也是高兴的,可见是做一家人的缘分。”

话?说完,他?观察着薛映的脸色,却是更加不好,温承一颗心慢慢下沉,扶住薛映,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薛映皱着眉头,只摇头,面色却更加不好,嘴唇都抿了起来。他?听到温承语气愧疚,忙道:“不是,是我腿疼。”

“腿疼?”温承忙蹲下身体,正?要唤大夫,薛映又道:“腿抽筋了。”

薛映心里兀自奇怪,过去他?每日吃食虽算不得精致,可也只长个子的那几?年时不时地腿疼,已然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这股疼的感觉像是有人真的在将他?的筋骨往外?抽一般,难受得厉害。

温承忙扶着薛映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按压着薛映那只抽了筋的小腿。在军营里,时常有各式各样的跌打损伤,伤过筋骨的比比皆是。习武之人对于筋脉大多了解,当?即力道恰好的按揉了起来。

捱到疼过去这阵,薛映觉得腿上?舒服了许多,方才注意到温承的姿势,忙要将人拉起来。

温承却没有站起来,与他?商量道:“我抱你回去,还是让人抬一顶轿子过来?”

薛映都摇头:“已然好了,在坐一会儿?,我与你一起走回去。”

温承抬头看着薛映,见他?面上?并不似在隐忍勉强,答应下来,又继续揉捏着,薛映总感觉温承的心情并不如先前那样明?朗。他?认真想了想,拉住温承的袖子,认真说道:“我没有事的,你不要担心我。”

温承停住手?中的动作,就这般看着薛映,薛映继续道:“这些花下午都是你腾挪的,我什么都没有干的,自是不会累着的,你放心的。”他?顿了下,又继续保证道:“我会乖乖听你的话?的,不会多干了什么活,伤着自己的。”

温承听着薛映一句一句的保证,心里的感觉愈发难明?。今日下午一番忙碌,他?原是想让薛映知道,端王府的这些人,包括自己,都是薛映可以随意支使。府里面的物件,也是可以随意处置的。

他?希望薛映能在他?们的家中无拘无束,可没想到薛映竟是会如此做答,坦诚又真率,像是一只露出自己肚皮的小动物,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不过他?愿意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已是一种极好的表态。温承蹲着身子,答应道:“好,以后不可累着了,谁若是支使不动,都要告诉我。”

“好。”薛映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