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薛映记得自?己?身在何处,杨文景不?止是国公府世子,还是公主的儿子,端王的亲外?甥。就连纳妾都能亲自?来观礼,可想而知端王有多喜欢这个?外?甥。而眼前的人只是端王的下属,孰轻孰重,不?难分辨。
还能见一面,便已经很好?了,薛映在心里苦笑,他们之间最多只有一场露水情缘,他不?能将人拖下水。
“还好?么?”温承方才去见了王大?夫,已经知道了薛映在别院里的情形,此刻大?步上前,想要将人寻了许久的人抱住怀里。
薛映忙后退了一步道:“诸事都好?。”
温承看出他的抗拒,也注意到他在一瞬间流露出的惊喜,心里颇为不?解,问道:“你不?想见到我?”
“对。我不想见到你。”薛映刻意加重了语气,问道,“你来做什么?”
温承盯着薛映,说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你这是把?我之前的话当了真?”薛映听到他真的是来带自?己?走的,心里直如被揪紧了般,可也只能狠心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有人想要将我卖了,我之前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利用你,想要你带我走。而如今不?需要了,世子救了我,我很感?激他,我想留在这里。”
温承并没有流露出恼怒之色,语气反而更加平静,却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在了薛映的耳膜上。“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还要与别人成亲?”
“你……”薛映没想到他已经全知道了,自?己?一瞬间的反应怕是瞒不?过去,他还是强撑着否认道,“没有的事情。就算是有,也和你没有关系。”
见薛映同先前一样,充满着防备,温承没有像以前一样由着他逃避,而是走了上去,逼问道:“人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你说,怎么和?我没关系?”
薛映微微抬着下巴,看着温承近在咫尺的模样,脑海中蓦然浮起一个?念头,此时?的温承应当是非常生气的。他曾作为温承临时?的下属,最早见到的便是温承的冷淡疏离,哪怕自?己?并不?符合要求,也不?会?多做苛责。及至后面,温承会?指点他一些事情,但态度向来是平和?的。哪怕他见过温承以气势迫人的样子,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生气。
这个?念头让薛映感?到心惊,兀自?焦急间,他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薛映再不?得别的,直接一把?推开?温承道:“你快走,我不?认得你。”
可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并没能将温承推开?,反而被他捉住了手腕。薛映想要抽手,但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挣脱,眼里的惊慌再也无法掩饰。
礼成后,杨文景正在前院与朋友喝酒,听得仆从报说端王直接入了内院,只得撂下酒杯赶了过来。“舅舅,您这是?”
温承没有回头,冷声斥道:“跪着。”
杨文景愣了一下,他是国公世子,而温承是端王,爵位上本就低了许多,更何况温承还是自?己?的舅舅,多年来积威甚重,他只得先行跪下。但他看清楚了温承正拉着薛映的手,坚持道:“他是外?甥今日要纳的……”
未等杨文景说完,温承打断直接他的话:“他是本王的人,你该如何称呼?”
杨文景一脸的不?可置信,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强买良籍,滋扰百姓。既然皇姐不?管教孩子,今日本王便代为管教。来人,拖出去打。”温承下令道。
杨文景回过神来,想起温承早年治下的种种传闻,打了个?哆嗦,急声喊道:“舅舅,我可是您的亲外?甥啊。”
温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厌烦:“你该庆幸你是我外?甥。”
端王的亲卫立时?将人拖了下去,守在附近的敬国公仆从们见状皆不?敢拦,只能让人骑了快马京城寻国公和?公主过来。
薛映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许久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外?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他方才偏过头看向温承,慢慢问道:“你不?需要怕他,对么?”
“对。”温承道。
“你不?是白将军,你到底是谁?”薛映快要失去血色的薄唇似乎在轻轻颤抖,像是在用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等一个?答案。
“我是先皇的同母胞弟,端王温承。”温承见薛映一双浅色的眸子氤氲着水雾,如同雨后的潭水,在听到自?己?答案的时?候,积蓄的水汽像是再也耐不?住,霎时?滚落下来,看得人生出无限怜意,再说不?出别的话。他轻轻蹭着薛映两颊的眼泪,将薛映揽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道:“不?要怕,没事了。”
半刻钟前,薛映与他撂狠话说,只是为了攀附他。可若真的只是攀附,那便该将所有人拖下水,而不?是想着将人推出去,更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听到只言片语,便卸下防备靠进自?己?怀里轻声抽噎。
温承垂眸看着薛映身上的衣袍,将人哄了好?一会?儿,吩咐道:“备车,去拿件外?裳来。”
等到周荃将衣服送来,温承见是一件披风,便兜头将薛映罩了起来,旋即俯身将人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今日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们坐在席间,听着敬国公世子挨打的惨叫声,看着端王将另一位新人直接抱走,全都面面相觑,皆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惊愕。
第25章 第 25 章
温承抱着?薛映进了马车, 马车足够宽敞,他便没有将人放下,而是给薛映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让人靠好了。他还是如之前那般, 轻轻地拍着?薛映的后背。抽泣了好一阵子后, 薛映大约是终于力竭, 慢慢地睡着?了。
一路送回王府中, 温承将人安置在了床上,便坐在一旁,看着?薛映似乎是被梦魇住了,时不时皱眉。直到人睡得安宁了,温承方才站起身, 传大夫过来瞧瞧。
待听过医嘱, 开?了药后,温承原打算继续回去陪着?薛映,周荃带着?一封信走了过来:“栖县发生?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先前他们为了尽快找到薛映, 有的事情未及细查, 故而留了人,弄清楚了每件事情的节点。温承接过信件,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向来鲜少?流露情绪的他脸色明显冷了许多。
午后一直睡到傍晚,薛映醒了过来, 看着?头顶的床帐又换了副样子,慢慢地记起来之前的事情。他见到温承之后,便没忍住一直哭, 哭得累了,而后就到了这?里。
钟贵早已发现他醒了过来, 上前笑道:“您醒了。”
薛映望着?面前这?个并不认识的人,面露疑惑,钟贵解释道:“王爷让我在这?里守着?您。大夫说过了,您不能?劳神,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奴婢。”
闻言,薛映心里难免生?出一阵疲倦。他最近的生?活似乎总是这?样,被关进那个院子里,又被关进这?个院子里。总有人在看守自己,只是这?位看守者态度要好上许多。
“您睡了这?么?久了,恐是饿了,奴婢已然让厨房备好了茶水果子,先垫一垫。”钟贵殷勤道。
饶是许久没有吃饭,薛映依旧没有胃口,他想问一句温承在哪里,可?还是默默地咽下了,只是轻声道:“多谢。”
自从早上温承急急忙忙地出了府,钟贵的一颗心没放下来过,直到中午时王爷抱着?一个穿着?红色婚服的人回来,饶是他早年在宫里伺候,见过许多风浪,都不免吃了一惊。他找到周荃等人问了问,获知来龙去脉,猜到其中内情,擅长察言观色的他见薛映神情犹豫,便道:“您客气了。王爷先前一直守在这?里,方才有事情才出去,待会还要回来和您一直用饭呢。”
“这?里是哪儿?”薛映问道。
“自然是我们王爷的端王府。这?间卧房,便是王爷在京城时候住的。”钟贵笑道。
他居然将自己直接带了进来?薛映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曾几何时,他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便是在走投无路之时勾搭端王的下属。谁料阴差阳错的,他发现自己睡到的人其实是端王本人。
因最近情绪波动太?大,重逢后他只顾着?哭了,倒是没细想过这?一点。此刻,薛映半靠在床上,回忆起他与温承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心里七上八下。天下人都知道端王十几岁时去了战乱频起的北疆,十年的功夫,便将进犯大胤的诸夷打得不敢再犯。
他没有成?家,没有子女,一颗心皆系在了北疆上。他会想要这?个孩子吗?薛映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若是温承说不喜欢孩子,他能?如何呢?可?怖的念头一旦产生?,便会缠绕人的心里,薛映他忽而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刚想要喝口茶水压一压,门被从外面推开?。
薛映停住自己的动作,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正是温承。见守在屋中的众人都在行礼,他忙也要跟着?站起来,温承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胳膊,道:“躺好了。”
力道不重,薛映却像是被拿捏住七寸一样,不敢再动,他略显僵硬地继续靠在床上,偷偷瞥了一眼温承,发现温承的面色并不算好。他不由想到在敬国公府别院时,温承就是这?个样子,那时候他将自己的外甥都打得哭爹喊娘。凄厉的惨叫声似乎在不远处响起,薛映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往身上盖了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