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映被一股力量推开,不算重,但让他连连后退几步。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忠勇伯薛家的后人。”温承皱眉看向薛映,语气又恢复了初识时的疏离。
薛映听了心里一凉,还是点了点头。他自是知道一百年前那位先祖,承袭爵位的那一支去了京城。留在家乡的后人们几次分家之后,像他这样的旁支,早已没有那家人的联系,他不知道温承提起此事是何意。
“前朝末年,九凤山一带有匪寇作乱,薛氏先祖率族人抵御匪寇,最终血战而死。太祖皇帝登基后,念其忠勇,特封其为忠勇伯,嘉奖其行。”温承低头看着薛映,“你既是他们的后代,怎可如此行事?”
一席话犹如古刹钟鸣,撞在了薛映的耳侧,让他意识都清明了许多。他听着温承语气流露的失望,忽然觉得有点累。
温承看着薛映脸色惨白,没有继续教导,只是道:“回去好好想一想。”
薛映点了点头,木然地走了出去。走在院中之时,他遇见了周荃,周荃本欲和他打招呼,却发现薛映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只好继续朝房中走去。
温承看着薛映离开的身影,没有哭,但似乎是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意思。温承皱着眉,不禁疑惑,现在的少年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荃将针对出云部落的安排说了一遍,注意到温承的神情与平时不同,试探问道:“属下刚刚看见薛映出去,似乎不太对劲。?”
温承此时脑中亦是一团雾水,倒没有将方才的事情说出,只是吩咐道:“他在栖县的事情,你记得查清楚。”
“是。”周荃答应着,直觉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第13章 第 13 章
前路晦暗,薛映变得越发沉默,他不想去给纨绔做男宠,可似乎没有了别的路。他望着屋里的镜子,自己如湖水一样的眼眸,他想,到时候要是在脸上划几刀,是会被那纨绔打死,还是会被撵出府里?
薛映每日思忖着可能的出路,很快到了践行宴。吃了这次酒,温承便要带着人离开了。伊川部落与苍鹿部落被分化之后,原本要发生的战争消弭于无形,凤首族众皆是面露喜色,尤其是老首领,不停地在祝酒,宴席上一派欢欣景象。
薛映依旧是坐在离温承很近的地方,帮着他传话,看上去与平常并没有不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只有煎熬,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没有仔细回忆过那晚上的事情,可记住了温承充满失望的语气。
酒过三巡之后,凤首族的老首领托辞酒量不佳,回去休息,坐在主位上的只剩了温承,还有不远处的莫桑。
莫桑今夜并没有说话,而是观察着周遭的情形,他判断了一下眼下的境况,笑道:“我会说大胤官话,可以与白将军直接说话,倒是用不着通事。我听说阿布与你相识多年,要不你坐过去吧。”
按道理说,薛映目前的上司是温承,该等他的示下。可薛映并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听到温承的反对,于是起身行了一礼,向阿布做的方向走去。
阿布见薛映过来,极是高兴,一把揽住薛映的肩膀,拉他坐下:“来,我们喝酒!”
薛映从酒坛里倒了一杯酒,但并没有喝,而是与阿布交谈起来。“你们明日也要回去?”
“嗯,事情已经妥了,我们自然要回去。”阿布道。
“我听说莫桑要去大胤,可是真的?”薛映又问道。
“怎么可能。”阿布压低了声音,“他与我们首领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怎么肯放他离开呢?”
薛映彻底确定那日莫桑的话没有一句可信之语,不禁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
阿布见薛映笑得颇是奇怪,看上去不是高兴,可那笑容转瞬即逝,让他没有办法确认。他喝了口酒,道:“你这年纪也该成亲了,是不是已经定亲了,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阿布的声音很高,耳力稍好些的人便能听清。可薛映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身边人才能听清楚,席间不乏有人见薛映生得相貌好,对其姻缘颇感好奇,但都没能知晓其中答案。
薛映鲜少饮酒,不愿借酒消愁,只是望着面前的食物发呆。
次数多了,阿布终于察觉到一点异常,便看着桌子上的芋艿,问道:“你是想吃这个么?”
薛映回过神,因着情绪低沉,他并没有胃口,刚要摇头,就见阿布已经三下无除二的剥下了外皮。
阿布嘱咐道:“拿着。想吃就和我说,这皮剥起来又不麻烦。”
芋艿因着容易种植,是九凤山附近常见的一种食物。可当地人对它又喜欢有无奈,因为它有一个毛病,便是有的人摸到它的外皮,会起疹子,想是阿布以为自己也没办法触碰外皮。
薛映知他好心,便没有解释,接过道谢。
“谢什么。”他满不在乎道,“我家中姊妹也摸不得芋头的外皮,偏又爱吃这个,少不得每次是我帮她们剥皮,我做惯了的。”
薛映吃了两口,只觉恹恹的,又不好拂了阿布的面子,少不得又捱着吃,默默吃了一会儿。不经意间,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到温承似乎在看这个方向。
他又低下头,连着吃了几口,总算是将东西吃完了。
阿布忽得拍了下脑袋,道:“险些忘记了,有件顶重要的事情须和你说。”
薛映抬起头,问道:“何事。”
“我记得你让我帮忙寻过朝花草,可这种草早已绝迹,我去年去了一趟岛上,见到了这种东西,便拔了许多,给你拿了过来。”阿布道。
听闻这个消息,薛映原本无甚光彩的眼睛里流露出喜色。因着瞳色与旁人不同,他自小便受过欺负,后来大了一些,他翻阅了一些典籍,知道九凤山上有一种草名叫朝花草,用其泡水可以使瞳色发黑。他原本因瞳色而不好开展的逃亡计划,竟是在没有希望之时,出现了转机。
薛映连连道谢,约定了今晚结束回去后将东西取来,因着重获希望,他较之先前精神了许多。
温承望着薛映所处的方向,见他坐在那里,由无精打采,变得神采奕奕,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将军,方才这件事情……”莫桑见温承许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微微一笑,“听说他们自小就认识了,时常一起在九凤山里跑来跑去。”
温承没有接他的茬,只是低下头,喝了口酒。
宴席结束之后,薛映快步走回院中,等着阿布过来,谁料刚一进屋,就看见站起来足有一人高的猎犬,正站在房间的柱子里。薛映被唬了一跳,险些喊了一声,他停在原地,没敢乱动。
“怎么了?”外面有声音问道。
薛映伸手用力按了按额头,还未及回话,房门被打开,进来两个人,他回头看了看,进来的是温承和周荃。
周荃笑道:“这是刘四带的那条狗,他在外面办差,没法继续带着它,只能拴在屋里,不知怎地跑了出来。”
薛映勉强一笑:“原来这样。”
周荃蹲在地上,唤狗出来,那条狗看了一眼周荃,死活不肯走,他看了一会儿,道:“这屋子里的柱子上是兽骨,他喜欢得紧,故而不舍得走了。”他说着,直接将狗拖了出去,“要是这狗又跑回来,你喊我就行,我把它拖走。”
“它还会回来么?”薛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