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在呼出来的一团白气后对里德尔浅浅地笑了下,然后转头指了指后面的山,“趁我现在还不想睡觉,去里面走一走吧。”

里德尔点头,挽着她幻影移形到了山间的树林里,站在了去年夏天经常散步的一条小路上。

菲奥娜有点受不住幻影移形的作用力,抓着里德尔的胳膊断断续续地咳嗽了一会。咳嗽的声音并不大,每一声却都刚好敲在里德尔的心跳上,在空寂的森林里响起的回音让他有种心惊感。

他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到咳嗽止住,菲奥娜平复了一下呼吸,两人才牵着手一起向下走。

积雪的狭窄山路不太好走,菲奥娜气力不够,脚踩进雪里□□都费力,走两步就要绊一下,里德尔看不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身。

“别像树懒一样吊着我的胳膊了,上来,我背你。”他用调侃的笑意缓解着气氛。

菲奥娜没有拒绝,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趴在了他的背上,里德尔反手扣住她的腿,略往上提了提,轻松地站了起来,背着没什么分量的她继续向前走。

小路两旁是密集的雪松,夏天的时候还是蓊郁的绿色,现在树枝被白雪覆盖住,阳光照在上面,每一根树枝都在闪着晶莹的微光。

“像在水晶球里。”菲奥娜趴在里德尔的耳边说。

热气呵得里德尔有些痒,他说:“也许这个世界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他试图激起一点她的求生欲,好让她配合他进行自救。

菲奥娜轻声地笑,里德尔知道她在笑什么,这种话由他来说确实很古怪,于是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声。

然后,他感到菲奥娜的手在无所事事地拨弄他的头发。

“你背人的动作很熟练。”她用闲聊的口吻说。

我不是曾经背过你吗?刚想这么接话的里德尔及时止住。

他想了起来,他在小汉格顿村里背菲奥娜的这段经历,在第四次回档的时候被新的经历“覆盖”了。

所以,在现在的菲奥娜的记忆里,他并不曾生疏笨拙地背起过她。

而在这次回档后,那时的菲奥娜连这次他熟练地背起她,他们走在漂亮的雪松下互相取笑的记忆也不会有。

只有他记得。

里德尔又感受到了那种被缓缓挤压的钝痛。

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他问了自己一句。

没有关系。他回答。

“我做什么事情都能一次上手,我想这并不是个秘密。”里德尔语气自若地说。

菲奥娜似乎没察觉他一瞬间的停顿,还在用手指揉搓着他的头发。

她还是很随意地说:“确实,就像你的吻技一样,非常娴熟。”

里德尔:“……”

他哽住了,这个技能如果没有练习对象,很难用无师自通来解释过去。

但菲奥娜并没有想要他的解释,继续说:“还有你的德语,连奥地利这种小村庄的口音都能听懂,跟母语也差不多。这也是你母亲的记忆传承下来的?看起来她和冈特父子很不一样。”

里德尔:“……”她该不会这个时候又想来一次清算吧?

他脚步慢了下来,脊背也挺直了一些。

菲奥娜轻笑着拽了下他的头发,声音软软的,毫无攻击性,“不要紧张,我有不想说的,你也有,很公平。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以后和别人隐瞒一些秘密的时候,藏得再严实一点。”

以后?别人?什么意思?

里德尔脑子里已经严阵以待起来,菲奥娜却轻飘飘地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她双臂环住里德尔的脖子,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自言自语般地说:“不知道这里的冬天什么时候结束。”

“怎么了?”里德尔谨慎地问。

“夏天,秋天,冬天,都看过了,想看看这里春天的样子……”

身后,菲奥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过多久,呼吸声就悠长起来。

里德尔没有回头,背着睡着的菲奥娜一步一步走下山。

林间的弯曲小路上留下了一串从双人变成单人的脚印,没过多久就被又下起来的雪全部盖上。

几场雪落雪停,然后又是冰消雪融,菲奥娜想看的春天来得不算早也不算迟,三月初的时候,木屋前后的草地上就冒出了野花,到四月,村子里的花就开成了海。

这里家家户户都种花,房前屋后都是打理得很漂亮的各色鲜花,路边山间的野花也多,无人去管,开得肆无忌惮。

像以前一样,菲奥娜在散步时会采一些回来换到花瓶里,不过不是每天,她现在有时会一睡一整天。

但她的气色却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嘴唇上有了血色,头发都多了光泽,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回光返照。

里德尔想到了这个词。

五月时,邓布利多寄来了信,这不是他写给里德尔的第一封信,但每封信写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没有找到有用的办法。

不过这次有所不同,邓布利多提到了一个他刚找到的契约魔法,这个魔法是让两个人的生命连接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施展了这个魔法,菲奥娜死的时候里德尔也会死。

这个效果对菲奥娜并没有什么帮助,但是重点在于这个魔法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理论上来说,是将里德尔和菲奥娜的灵魂绑在一起。那么在咒语生效的时候,或许有那么点可能,菲奥娜破损的灵魂在里德尔灵魂的牵引下会稳定下来。

只是有那么一点可能性而已。

邓布利多很直白地说,灵魂上的事谁都说不好,更大的可能还是里德尔跟着菲奥娜一起死,或者菲奥娜的灵魂受到刺激,反而加速了身体的恶化也不一定,所以他让里德尔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用。

对里德尔来说,这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菲奥娜一死,他总归是要回档的,还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失败的话,结果对他来说也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