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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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灼私下里打点一番,送文氏进去同裴绍卿道个别,还是不是什么难事的。

所以,这日正午,趁着换班之际,文氏便被送进了地牢内。裴绍卿还如之前一样盘腿阖目而坐,突然的,一个狱卒过来拍他的牢门,然后大着嗓门粗鲁道:“罪人裴绍卿,有人过来看你了。”

裴绍卿不知道是谁,只是缓缓睁开了眼。但当瞧见站在地牢外那个人的脸时,他倏尔惊得站了起来。

“茹娘!”裴绍卿这会儿眉眼突突直跳,生怕会再有什么事端,忙压着嗓子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快走,这不是该你呆的地儿!”

那边狱卒将锁打开后就走了,临走前还嘱咐了文氏道:“娘子略留一会儿便走吧,这里是死囚牢,的确不是该娘子来的。”

文氏悄悄塞了一个银锭子给他,自然也说了好些软话:“有劳大人了,我略呆一会儿便走,绝对不为难大人。”

那狱卒悄悄暗中掂了掂银锭子的分量,然后笑着说:“夫人不为难就好,我去那头给夫人盯梢,但凡有异动,会立刻提醒夫人。”

“多谢大人。”文氏朝他告谢。

狱卒离开后,裴绍卿便又立刻问:“夫人怎么进来的?”

文氏把带来的一些好酒好菜都一一从食盒中拿出来,摆在了小案上,然后才回他话道:“是我找了傅家五夫人帮忙,他们夫妇帮我的。”

裴绍卿愣了一下,似是全然没想到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傅裴两家其实没什么仇怨,不过是分派两位皇子,拥护的人不同罢了。如今裴家彻底倒了,大皇子再无外戚拥护,那么傅家同裴家,也就不再有仇怨。这种情况下施以援手,凭他对傅家那位五郎的了解,他还是做得出来的。

裴绍卿一时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如今妻子近在眼前,他不免也会在想,若当年没那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去走了另外一条路,如今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番结局。

起初文氏在半蹲着摆酒菜时,裴绍卿还没发现她的异样。可当她直起了身来站在他面前,他从上到下好好打量她时,这才惊然发现她竟胖了些许。脸圆了些,腰身也粗了。

再定睛仔细打量她腰腹时,裴绍卿有个疑惑即将脱口而出。

文氏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所以她在他问出口之前,直接主动说了出来:“二哥,我又有了身孕。如今将五个月了,你瞧,都显怀了。”说罢,文氏将自己宽大的衣袍贴着腹部往身上压了压,那小腹处,已经很明显的显出了一个弧度来。

这是怀了,这不但是怀了,这还是保住了。

从前妻子不是没有怀上,十年间,也有过几回好消息。只是,每回都还在养胎中,就又没了。

如今这般,能留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便是裴绍卿早看透了生死,这回也是又再次动了真情,痛苦的哭了起来。

文氏知道他此刻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定然是后悔了的。他肯定在想,若他此刻没被判以极刑,他还有能出来的那一日,能陪在她身边,能看着她一朝分娩,能陪着孩子一起长大……那该多好。

“二哥,这已经是极好的了。”文氏也很难过,但她极力忍住了,“大夫说我的胎很稳,只需好好将养着,就一定没问题。二哥,你我如今也能为人父母了。”

“嗯。”裴绍卿搂抱着人哽咽,他将脸埋在妻子的颈窝处,“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如今再言悔过,已然毫无意义。文氏知道一切早尘埃落定,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了,所以,她面对丈夫的忏悔,也只是说:“嗯,知道错了,咱们改了就是。如今为自己曾犯下的错受罚,待十八年后,又可以重新做人了,到时候,定要好好做人。”

夫妻一起抱头哭泣,但也不能相处太久。没一会儿,狱卒便过来请文氏出去了。

二人都稍整了一下衣裳,文氏临别前,站在牢栏外同丈夫道别道:“二哥,我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过余生的日子,你不要牵挂。”

“嗯,好好过日子。”日后若再遇到一个真心待你好的,就改嫁了吧。

但后面这句,裴绍卿始终没勇气说出口来。

裴绍卿手脚皆被镣铐铐着,他不能追随她太远,只能目送她离开。

直到妻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裴绍卿这才蹲了下去,埋首哽咽起来。

此次一别,即是永别。余生……他没有余生了。

这一刻,裴绍卿忽然想到了年少时期的事。当年裴家,还是东湾巷里的一户小户人家。家里宅子不大,兄弟姐妹们挤住在一起,日日吵吵闹闹的,十分的温馨。

若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会选择另外一条路。只是……人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冬至这日,地牢里传来了消息,说是裴绍卿自我了结了。

还没等到极刑那日,他自己结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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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年春,傅灼任将满,请旨外放为官,天子萧奕同意了。

如今裴家已倒,傅家却仍如日中天,萧奕心中自有自己的盘算在。

中宫皇后多年来只育有一女在,多年无子。萧奕百般思虑后,便寻了个机会,趁势把当年宸妃所出的大皇子记到皇后名下。

储君虽仍未立,但天子此举自然表明了立场和倾向。大皇子再无外戚干权,二皇子却有母妃傅贵妃,有外戚傅侯府……在二位皇子尚瞧不出才情品性有明显高低之分的情况下,举朝清流之贵自然也会更倾向于大皇子日后为储。

且皇后母家并无太大权势,故对天子此举,群臣并无异议。

贵妃近来身子一直不好,从去岁秋时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缠绵于病榻之上。太医来诊,说贵妃是心病,乃心思郁结所致。原以为等过了年开了春后,贵妃身子能够有所明显的好转,却不想,反倒是在春寒料峭时,病得更重了。

萧奕自然知道贵妃的心病所在,但他在这件事情上,却是不能如贵妃所愿的。他是天子,他必须要权衡朝堂局势,哪怕再爱,也不会拿储君之位当儿戏。

所以,贵妃病中时,萧奕倒常过来昭仁宫这边探望。只是对贵妃心中有求,所要,他给不了。

傅贵妃自那次提了朝堂之事,然后被萧奕斥责了一顿,之后她就再没提这些。她还如从前一样,天子来看她了,她就笑脸相迎,若不来看她,她也不会再一心等着。

她心里有苦,有憋屈,但却无人能诉说。日子久了,抑郁成疾,便坏了身子。

她也想过,要好好振作起来,也想过要不再把这些事放心上,可是……她似乎很难做得到。她同他总角便相识,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若不是温懿太后临时横插一手,干预了他的婚事,她其实是要嫁给他当妻室的。

傅贵妃身子每况愈下,连皇后都担心了起来。这些日子,皇后也常常往昭仁宫来,也时常会宽解傅贵妃一二。

季皇后同傅贵妃之间,一直和睦相处了多年。连外人都赞叹,说是季皇后处理六宫,傅贵妃协理六宫,将内宫上下打理得是井井有条,古往今来,倒嫌少有天子的妃嫔能和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