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但是雅里大人说过,不可远追啊……”一个幕僚小声地说了一句。

“放肆!”斯都匹大喊一声,手起刀落,那个可怜幕僚的脑袋就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谁敢再说这种废话,我就把他们全部处死!老子心里有数!你们跟着我走就对了!”

此事一出,果真谁也不敢“废话”了,大家垂着头,心里带着这样或那样的担忧,随着这个莽撞的队长向前快速地赶去。不管怎么样,如果现在想要退缩就是必死无疑了,但如果能够顺利地擒住埃及的一兵半卒,或许雅里大人还是会有所嘉奖的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一行人的脚步愈发加快了。

过了一日,斯都匹如同恶狼一般,终于寻找到了目标。

“被我追上了吧!”他邪恶地说着,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隐约出现的埃及军队,“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可随着距离的接近,斯都匹本能地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气氛。奇怪,这个军队的数量好像远远超过了当时被包围的数目啊。更接近一点的时候,他趾高气扬的自信就随着全身的力气渐渐地透过四肢流失了。眼前的军队,规模至少是自己的五倍!他惊慌地回头,看到的居然还是塞特军团。

自己被包围了呀!!

他不由得陷入了某种恐慌。

身后的军队虎视眈眈,军队之前伫立着一位头发红得仿佛燃烧起来一样的青年,翠绿的眼睛清澈得就好像春日的湖水,却看不到半分怜悯。他高举左手,两旁的士兵端起了长枪,蓄势待发。

无路可退!

眼前的军队锐气十足,之前站立着一位身着烫金黑色斗篷的青年,阳光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仿佛涌现万道金光,他屏息伫立,宛若天神,无从感知他心中的真正想法。

还能前进吗?

斯都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那气宇轩昂的男子究竟相貌如何,可是他惊讶的表情就那样凝结在了脸上,还没等呼唤出声,数十只利箭就已经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身上。暴出的双眼里牢牢地印上了一个最后的影像,那冰冷得令人战栗的琥珀色双眸,难道是属于死神的颜色吗?

青年缓缓地向前伸出手中的宝剑,淡漠地说:“一个不留。”

霎时间,呐喊声、惨叫声、交戈声铺天盖地,明显一边倒的形势出现在了战场上,很快,拼杀声转变为哀求声再转变为惊恐声,声势渐弱。那人优雅地将宝剑退回鞘中,仿佛对眼前的人间惨景视而不见。

敌人被清扫干净,荒原上满是死尸断臂,赫梯人生存的气息,就此全部消失。孟图斯带领塞特军团的军士,毕恭毕敬地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放下武器,跪地,洪亮地齐声说:“陛下!”

他慢慢地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扫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呢?”

第二十章 宠爱

艾薇跳下“黑冰”,骤然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走路了。

“腰……好疼噢!”她一边揉着自己的后背,一边表情凄惨地说,“以后坚决不骑马!……喂,你那是什么脸色?”

她在前面直不起腰地走着,布卡却黑着一张脸,神情低落地跟在后面。艾薇腾地一股怒火冲上头来,虽然布卡不明不白地被派上战场,也许与她也脱不了干系,但是他现在那副好像别人欠他很多钱的样子,真的让她很不爽。

她真想冲上去,揪住布卡的领子大骂他一顿,但是思忖再三,她忍住了。仔细想想,他一定是因为自己首战不利而消沉吧,这也正常。想到这里,她转而采用起了委婉的语气,“温柔”地问道:“布卡,怎么了?”

布卡抬起头,看了艾薇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上前去,一把将艾薇的手臂拉了过去。

“疼,你轻点儿呀!”艾薇不由得龇牙咧嘴了起来,肘关节摔肿的地方还很疼呢,布卡怎么这么大力。

红发的少年俊俏的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翠绿的眼睛里骤然失去了往日明朗的颜色。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草药,艾薇带着怀疑地看着那堆黑糊糊的东西,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拒绝他。布卡就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般,一边轻轻地拉起她的袖子,一边说道:“这是我们村子的秘药,百年来一直为西塔特村的武士所独用,效果是很惊人的。”

布卡把药轻轻地涂在艾薇的胳膊青肿的地方,霎时间艾薇就有一种凉凉的感觉,火辣辣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古埃及的医术,果然还是有它独特的地方。布卡慢慢地把药涂开,一句话也不说,气氛骤然静谧得有几分尴尬。艾薇想主动地说些什么,于是道:“果然,不愧是孟图斯将军啊,这么快就接应过来了,刚才走得匆忙,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等一会儿会师,你们就可以好好叙叙兄弟之情了。”

布卡看了艾薇一眼,闷闷地垂下头去。

“不过赫梯的人,居然会傻乎乎地就那么追上来,难道一点脑子都不动吗?”

布卡又拿出点药给艾薇的胳膊涂抹了起来。

“瞎,你这个人!”居然拿本小姐的话当放P,艾薇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眼看她就要抄起手边的军旗扔到布卡的脸上,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了。

“西塔特村……”啥?艾薇为这没有逻辑的话语骤然懵了一下,布卡就继续讲了下去,“西塔特村的武士,世世代代都有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艾薇愣愣地看着他,少年火红的头发就好像晚霞一样美丽,他翠绿的眼睛就好像清澈的深潭一样纯净。他认真地说着,艾薇这时突然发现,原来布卡并不是一个平凡的小毛孩,他其实是一个十分、十分俊美而充满英气的少年。

难怪舍普特会一直看着他……

“第一样,是视为终身挚友的动物,我们养育它、与它并肩作战,誓言不弃不离,就好像路之于我,黑冰之于我的兄长。”

艾薇点点头,路确实是和布卡一直在一起的,所有的战役,路就好像探路兵一样飞在前面,有路的地方就有布卡,有布卡的地方就有路。

“第二样,是我们愿为之效忠的‘主’。”

“‘主’?”

“西塔特村的武士,多半都是对法老宣誓忠诚不二的,法老就是他们的‘主’。他们愿将生死交于陛下,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如果陛下因为心血来潮而想他们死,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死;如果陛下想他们涂炭生灵,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剑架在小孩子的脖子上。”

“这不是愚忠吗?”艾薇不由得轻轻地叹息出声。

“选定‘主’的权利是被武士们自己拥有的,然而一旦选定一个‘主’,除非那个人抛弃自己,不然一生一世都要追随那个人,即使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被‘主’所摒弃的武士,相当于失去了生存的意义,即使回到村子里,也会被嘲笑谩骂。因为如此,由于错选‘主’,而发生的种种悲剧数不胜数……或许改日我可以慢慢给你讲几例。”布卡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凝重的悲哀,仿佛幕幕惨剧正从他眼前掠过,接着,他的眼神又渐渐恢复了坚定,“布卡也到了选择‘主’的日子。十八岁,就是要选择效忠一生的那个人的日子。”

布卡所希望效忠的人,不就是法老吗?这么长时间走来,艾薇的耳朵都快给磨出茧子来了。没有必要再旧事重提了嘛……

“布卡心中希望以一个人为‘主’,愿为那个人奉献生命……”少年望着艾薇,眼中闪耀着难以形容的神色,“但是,因为一件事情……我,犹豫了。所以,我……才请求出征,我,想获得荣誉、想证明实力,这样,我……才能,才能……”

不知为何,他的言语变得断断续续起来,脸颊涨得通红,即使是透过他那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依然可以看得出来。他支支吾吾地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好像说出那句话比登天还难。

到底是怎样的句子呢?艾薇想等他说完,可是骤然,布卡的眼神透过艾薇凝固了起来。还没等艾薇转过头去,他就已经喃喃地出了声:“陛下……”

这两个字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于艾薇却好像五雷轰顶一样,她霎时间无法移动。

布卡称作陛下的……只有可能是那一个人吧。

但是那个人,现在不是应该与真正的奈菲尔塔利一起,好好地待在底比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