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伊衍消失在通往地府的传送法阵中，他长长吐了口气，宛如脱力一般靠在急救室的门上，看着伊澈苦笑道：“你这只小狐狸，亏你脑子转得快。难怪孟无殇那么喜欢你，要走后门把你调去轮回司。”

“慕容大哥倒是消息灵通。”抿唇浅浅一笑，却不打算继续谈论自己的私人问题，而且也没准备调离管理科，伊澈转头对洛君问轻声道：“洛院长，还是麻烦你找间偏僻的病房安置吧，我怕有些人恨他恨到连他死了都不肯放过他。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保护他的身体，等他的魂魄从地府回来。”

不得不承认，伊澈现在才是他们的主心骨，洛君问轻轻点了点头，“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慕容云栖也紧接着说道：“我再去调几个兄弟过来守着，我还不相信了，区区几个凡人，敢跟地府狂！”

伊澈在这边安排，那边，伊衍抵达地府后就直奔蔺无期的办公室而去。可惜他扑了个空，蔺无期正在另一个楼层跟其他科室的科长开会。可他实在等不及对方回来，抓了个审判官问明会议室的地点，又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也许是很久没有过这种心慌意乱的情绪了，也许害怕再出什么意外，他连会议室的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在一众科长或不悦或不解的注视下直直走到蔺无期面前，“蔺科长，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吗？”

虽然早知伊衍会来，为什么而来，却不想他来得这么快，还这么正式的称呼自己，蔺无期微微一怔，随即用温和的语气道：“你去外面略等片刻，会议马上就结束了，别急。”

可能是被那声“别急”安抚到了，伊衍抿唇点了下头，转身对神色各异的科长们说了句“打扰了”，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外等待。

不久后，蔺无期也出来了，对他轻声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这里说话不方便，先回我办公室吧。”

既然蔺无期说都知道了，伊衍心定了不少，一路无话的回到办公室后才紧紧抱住正要开口的情人，哑声道：“救他，算我求你，无期。”

从没想过伊衍会用“求”字，蔺无期心中骤然酸软，抬手格外轻柔的抚摸他的发，柔声道：“别这样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这件事也不难做，只要他同意就可以了。”仰头浅淡一笑，他轻轻推开伊衍，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转头冲着通向办公室休息间的门淡淡道：“他都急成这样了，你还忍得住不出来见他吗？”

话音落下，门应声开启，萧若离就站在门后。

看到伊衍猛的抬头看来，眼中有惊喜，甚至还有隐约的泪意，他一改平日在人前冷漠的表情，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急奔过去，投入情人的怀抱。感觉身体立刻被死死抱住，他不顾蔺无期就在旁边，抬手搂住修长的颈脖，用力将嘴唇印到他唇上。

一阵激吻过后，他俩仿佛都还没能从生离死别的情绪中走出来，依旧紧紧拥抱着对方，脸贴着脸，急喘着耳鬓厮磨。

又过了许久，伊衍终于抬起头来，先看看萧若离，再看看静静注视着他们的蔺无期，微微蹙眉道：“你们怎么会恰好碰到一起的？”

萧若离似乎仍处在激动的情绪里，把脸埋在伊衍颈肩没吭声，由蔺无期开口道：“不是恰好，是若离聪明，跟去勾魂的鬼差提到了我还有无常，那鬼差又正好是弁星，弁星便把他交给了无常，无常又把他送到了我这里。”

这时候倒是十分庆幸把地府这两位情人的事都告诉过萧若离，伊衍轻轻嘘了口气，又对蔺无期道：“把他出事时的画面复现一遍给我看。”

“别看。”萧若离终于说话了，却是阻止伊衍向蔺无期要他死前的走马灯。

可伊衍不理他，直接冲蔺无期扬了扬眉，“无期。”

连情人都能帮他救，伊衍这点要求，蔺无期又怎么可能不满足他，微一扬手把萧若离死前的画面投射到办公室的大屏幕上，然后背转过身去，像是不忍再看一遍似的。

萧若离是在从机场回宁清市中心的路上出的车祸。车祸的地点也不在通往宁清的高速路上，而是在一条不知位于哪里的偏僻土路上。

此刻画面上展示的是萧若离乘坐的出租车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失控，然后冲出路面，翻滚着落入十几米深的深沟之中，车底朝天，车顶已被巨大的冲力挤压得变形。又过了一会儿，他艰难的从破碎的车窗中爬了出来，满身是血，手里还握着正在跟洛君问出事的手机。

到这一步，萧若离只是重伤，但接下来发生的诡异一幕，则是直接把他送入死地当他好不容易爬出车子后，正吃力准备给伊衍打电话时，一股无名的力量将他掀到了高空，然后重重砸向地面，如此反复好几十次。他身上的衣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露出的皮肤全是血肉模糊，口鼻眼耳都在出血，两条腿以怪异的姿势弯折，一条手臂有大半都脱落了，身下是大滩浓稠的鲜血。

可他还没死，还在努力挣扎着爬向掉在不远处，屏幕尽碎的手机。而就在这时候，秦夙夜出现了，提着刀走到萧若离身边，手起刀落，将他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砍了下来，然后狞笑着放入口袋里，转身离开，把他留在原地等死。

走马灯只有死者生前的画面，没有声音。即便如此，伊衍也能够透过秦夙夜的嘴形，看懂他对萧若离说的那句话：“你早就该死了，萧若离。”

之后，便是萧若离仍在试图往手机的方向爬，极缓慢，却一直不放弃。

“别看了，之后的都差不多，他是坚持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死去的。”眼看伊衍面无表情的盯着大屏幕，手指不断的握紧又张开，蔺无期不忍让他继续看下去，煎熬自己，自作主张停止了后面还有很长一段的走马灯的播放。

萧若离就站在伊衍身边，眼睫低垂，神情淡漠，仿佛大屏幕上播放的方面都与他无关，直到这时才轻笑一声，“没办法，谁让我天生命硬，他又不肯让我死得那么痛快。”

大屏幕已然黑暗下来，可伊衍仍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头，对萧若离道：“把手伸出来。”等了片刻，见他仍不动，他干脆一把抓住那条背在身后的修长手臂拽到面前，没有意外的看到那无名指该存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魂魄的缺失，意味着肉身已遭损毁，也就是说，秦夙夜不仅连戒指一起把那根手指带走了，还挫骨扬灰。心中猛然一痛，他抬头紧紧看住蔺无期，“还有办法修复吗？”

“没有。你知道的，肉身损毁，魂魄便无依无凭，自然就消散了，除非魂魄消散之前来到地府……抱歉，衍，我……”

不等蔺无期说完，伊衍已再次紧紧抱住萧若离，紧得仿佛要把他嵌入胸膛一般，用格外沙哑的嗓音喃喃道：“对不起，若离……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已经提前告诫过我别再调查秦夙夜，是我要坚持的。”淡淡一笑，萧若离抬起缺少了无名指的右手看了看，“可惜了那枚戒指，偶尔一次配了那颗张扬的鸽子蛋，就这么没了。”

明白萧若离不是可惜那枚戒指的价值，而是那枚戒指所代表的意义，不然也不会到死都想拿到手机，给他打电话，做最后的告别，伊衍越发感到心中绞痛。捧起苍白的面孔，将包含了歉意与珍视的一吻落在萧若离眉眼间，他转头对蔺无期道：“让若离成为审判官吧，他的能力足以胜任。”

似乎早就知道伊衍会提这样的要求，蔺无期没有半分迟疑的点头，“就职文件是现成的，只要他同意签字就可以了。”

“若离？”

萧若离是肯定会答应的。在得知伊衍成为了地府一员，永生不死后，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一天他已鸡皮鹤发，爱人的容颜却依然年轻，每次一想来，都会有无法言说的惶恐；甚至想过四十岁后就去死，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留在爱人的心上。如今有机会变得跟他一样，他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得欣喜若狂，而是平静的注视着伊衍，“你能保证完成审判官的任务后，也永世不入轮回吗？如果你能保证，我就签。”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蔺无期所担心的，也同萧若离一样，一动不动的望着伊衍，表面平静，内心忐忑。因为，他们接受不了“能保证”以外的答案，即使伊衍还清欠下的功德所需的时间，已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

见他俩如出一辙的表情，伊衍当然懂得他们在想什么，担心什么，好笑的皱了皱眉头，“做人辛苦，我为什么要丢下现在已经拥有的一切，自讨苦吃的再轮回一次？何况，我造的孽也不少，轮回后能不能再当人都是两说，万一变畜生了呢？没必要啊。”

此话一出，无论萧若离还是蔺无期，心中那块大石都落了地，面上浮起毫不掩饰的笑意。

蔺无期转身去拿来了就职文件，萧若离在上面签完字后，突然转头对伊衍似笑非笑扬起唇角，“其实，从某种角度上说，秦夙夜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如果他没砍我的手，抢我的戒指的话，我倒是可以原谅他的。所以，你也别再恼火了，行吗？”

“你的事解决了，我还有什么可恼火的？”

“你要不恼火，鸡巴胀那么高做什么？”意味深长的瞥过情人的裤裆，又示意蔺无期也看看，萧若离懒懒道：“你这一火大鸡巴就硬的老毛病，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之前一心都在萧若离还阳的事上，又被秦夙夜那混账行径气得只想弄死他，伊衍还真没注意到身体的变化，被这么一提醒，才感觉裤裆里那东西胀得发痛。再看两位情人，一个脸上是那种熟悉的嘲弄笑意，一个别着脸抿唇偷笑，他突然有点心痒了，上前一手搂住一个，低低笑道：“咱们找个地方，嗯？”

其实萧若离本来是可以不提醒伊衍的，故意说出来，是因为突然经历了这段大悲大喜之后，心情到现在都无法平静，只想跟他尽情的做一次，以此来宣泄失而复得的喜悦。

至于蔺无期，他本来就从不拒绝心上人的亲近，那追求刺激的本性也无法抗拒对三人行刺激的渴望，当然会同意。

见他俩笑而不语，伊衍知道他们是同意了，各亲了一口，又对蔺无期笑道：“还是去你那儿？”

“不，今天换个地方吧。”眼尾泛着些微情动的红意，蔺无期仰头主动吻上伊衍的唇角，然后转头问萧若离：“若离，你介意在外面吗？”

自从到了地府，就一直受蔺无期善待，就算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伊衍，萧若离对他依然有好感，淡淡笑着回应道：“如果你听他说过我跟他的那些破事，就应该知道我不会介意。如果你不知道，那说明他对你还不够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