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然而。

现在希玲手上的那本,是我21岁时的日记。

日记的首页有一行字:献给我最亲爱的蓝洛。

昨晚我从纸箱里把它翻了出来准备烧掉,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就这么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我呆立在门口,不知进退。

希玲缓缓看向我,眼底一片阴霾。

客厅传来老妈的催促:“吃不吃饭了!?”

我慌乱的上前拿下她手上的日记本,丢在地上,笑着说:“吃饭吧!”

再美味的佳肴也掩盖不了我冲天的尴尬。尽管希玲表现的没有一丝破绽,依然笑嘻嘻的陪我妈聊天。但我清楚,不一样了。

虽然知道蓝洛正在楼下等她,虽然按常理我现在应该避开蓝洛,可饭后我还是坚持要送希玲下楼。我需要跟她解释。

她沉默着一个人走在前面,我紧跟在后,一直开不了口。下到最后一个阶梯时,希玲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等候着她的宝马车,轻声说:“已经过去七年了啊。”

我愣了愣。

希玲转头冲我灿烂的笑:“不用猜也知道你早把他忘了。”

不是这样的……

我也笑了:“当然!我一直都很健忘的嘛!”

才没有忘记……

“那我走咯。”希玲冲我摆摆手,转身跑向蓝洛。

这七年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对你老公的爱,都在疯狂增长,不曾消减。

我终于决定要上班时,沈漫却突然打电话过来,约我一起去精神病院看望林可。

“我病了,好像是猪流感呢。”拜托,精神病院离市区有十万八千里,坐完公车还得打的,费钱又费事!

“我说蔡八重,人家林可好歹跟你同桌3年吧,别说猪流感了,就是艾滋,你也得跟我去看看他!”沈漫苦口婆心道。

我知道她的心思,去看一看别人是如何在水深火热中艰难度日,以慰藉自己日渐衰老的枯燥人生。

不得已我只好同意了她的要求。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沈漫居然因为晕车吐了一路,整个人似脱水般的瘫在车座上生不如死。

“何必呢?”我满脸黑线。不回家专心养孩子跑精神病院搞屁啊!

沈漫拼命用矿泉水漱口,口齿不清的说:“……想见他。”

我愣了愣,转头打量一旁梳着少妇头的沈漫。她高中时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拔尖,性格清冷傲慢。像李雅川那种吊车尾混混和林可那种半死不活的书呆子,她是连望都不屑于望他们一眼的。

我一直都坚信像沈漫这种孤傲的才女将来绝对会是雷厉风行的女政治家呢。结果大学一毕业她就嫁了人,具说还是奉子成婚。

现在的沈漫,虽然才28岁,但她的身心分明就是个深陷于柴米油盐的家庭妇女了。

时间果然是摧毁一切美好事物的利器。

相反希玲,不管结婚多少年,总是浪漫又花痴,但愿她有了孩子后仍能保持童心。

精神病院外表看上去很简陋,大门是高高的铁网,上面缠着电线。进了室内,才发现里面更简陋。

“搞什么,这里是医院还是乱葬岗!”沈漫愤愤不平。

我满脸黑线的走到护士站问一个正看报纸的护士:“帮我查一下叫林可的病人。谢谢。”

护士懒洋洋的起身,看了眼墙上贴的病员名单,说:“28床。站在门口看就好,慰问品交给我吧。”

狭小的一间病房,里面只有一张单薄的小床。那个头发长到遮眼,胡子拉渣的男人呆滞的望着窗外。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像死尸般无知无觉。

“林可!林可!”沈漫拍着门上的玻璃,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林可呆滞的看向我们,愣了几秒。然后冷不丁疯狂的冲向我们,隔着玻璃门嘶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考试!我要考试啊!”

我惊的倒退几步,沈漫却站在原地,温柔的注视着房里失心疯般的男人,轻声说:“你变帅了呢,林可。”

我看了

看疯子林可,没发现半点帅气之处。就算是请职业花痴希玲来鉴别,也只能给出“只是一个平凡的疯子”的结论。我满脸黑线的看向沈漫,居然发现她在无声的流泪。

那是饱含痛楚与懊悔的眼泪。

“林可,我给你带了几件换洗衣服,白色和蓝色衬衫,我觉得很适合你。”

“我还带了几本普希金的书,你的偶像喔。”

沈漫轻声细语的诉说着,语气温柔。

我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幸灾乐祸和装好人,她只是曾经喜欢过林可而已。

“我常常想,如果我当年能够放下虚伪的骄傲,在考试前一天鼓起勇气邀请他一起复习的话,他的人生一定不会这么凄惨。”回去的路上,沈漫望着车窗外无数棵疾速闪过的柳树,不知是在跟树还是跟我讲话。

“不是你的错。”我安慰着。

那么,又是谁的错呢?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或许很多人都会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沈漫会毫不犹豫的跟林可告白。

林可会毫不犹豫的逃离后妈家。

李雅川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的胃负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