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菀点头?。
到酒楼前,陆璘先下了马车,然后目送施菀离去。
陆璘在酒楼订了雅间,但苦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将施菀等来,可见她此行并不?顺利,大?概是又和那些女子说了不?少保证的话。
最后却只来了三?个女子,其中?便有当日?带女儿的那个。
见到她们,陆璘拿出?了自己的官印、朝廷的官凭,然后道:“本官为新任知县,与?安陆县官民都不?认识,而且曾为京城四品官,家父为当朝吏部尚书,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所以本官到安陆来不?怕恶绅、不?怕贪官,你们若不?信我,便再没有机会昭雪冤屈。”
施菀也坐在一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话,她心中?泛起?微微和讶异。
她记得陆璘一向不?愿提及自己的家世?的,从不?会和人说自己是当朝副相的儿子。
当然,照他的习惯,也不?会说自己曾在京中?做高官,那时他甚至当升官是耻辱。
大?概是四年过去,他多少也变了一些吧。
第 42 章
几名女子一时都不说话, 陆璘看向那带孩子的妇人道:“许珍娘,你丈夫为何会与徐家家丁打起来?”
许珍娘立刻要?跪下,陆璘道:“不必跪, 你从头如实道来便好。”
许珍娘沉默半晌才说道:“那家丁的爹,是我们庄子上的管家, 前两年我生病,半年下不了地,地里就我男人一个人忙活, 收成不好?, 那?管家却还要?收与往年一样的租, 加上官府还有身丁钱欠着?,我们实在交不出来。
“我男人脾气不好,那?时就和他吵起来,说他欺负人,要?和他拼命, 我知道要?是由着?他这性子,肯定要?出事?的,这时候管家说只要我陪他睡一晚上, 他就放了我们, 我答应了。后来这事被我男人知道, 和他们打起来,就被?他四个儿子围在一起,生生打断了两条腿, 如今就算废了。
“阿英说这里能挣钱, 我想着?她?是大姑娘都来了, 我都嫁过人了,也不清白?了, 还怕什么,就也来了。”
陆璘又问:“庄子是徐家的?”
“是。”许珍娘回答。
“你们种地一年,要?向徐家交多少租?”
“算下来多半是七成,但?年成不好?的时候太少了他们不高?兴,就可能到?八成。”
陆璘问:“抽成如此高?,为何不转租别人家的地种?”
许珍娘说道:“当年村里的田被?徐家断水,收不了粮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村里的田?”陆璘打断她?:“详细说这件事?。”
许珍娘便从头道:“就是我们村的地,正好?在徐家祖坟旁边,都是良田,徐家那?会儿要?修祖坟,说要?买我们整个村的地,我们自然是不卖。正好?那?年天干不下雨,他们承包着?全村的水塘,便吩咐他们家下人,把所?有水塘都守着?,不让我们汲水,就这样田里干了两个月,地都裂开了……”
庄稼人最惜地,前面许珍娘尚且平静,说到?这里,便湿了眼眶:“他们说越早卖地价钱越高?,越拖价钱越低,几家在庄稼要?死时就同意了,我们多熬了几个月,到?年底粮食不够吃,眼看要?饿死,也就卖了,之后家里就没地了,做了他们家佃户,我们村的田都是他家的,如果去别人那?里种,还得跑三个村子,而且别家也跟着?他家学,也没好?到?哪儿去。”
陆璘沉默不语,施菀想起来一件事?,和他道:“陆大人,珍娘村的阿英说,他们家没钱看病时,是庄子上管家的娘子劝她?到?杨柳店的,那?第一个客人,也是常虎给她?找的,而且……”
她?声音小了下来,面色露出些许不自然道:“常虎和他身边那?些地痞,也常去欺负她?们。”
“他们也找过我陪,我不同意,挨了他们的打,打得现在都还有印子,就强迫我接他们的客。”一名女子接过她?的话说。
陆璘倏地抬眼,目光幽冷决绝,几乎让那?女子吓到?。
随后他才道:“这不叫接客,这叫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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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先是一怔,随后渐渐动容,似乎自己回到?了还没做妓|女的时候。
“你们也将如何到?杨柳店的过程说来,不管是自愿想挣钱,还是被?人劝说逼迫,以及和徐家有没有关?系。”他缓声道,神色又恢复之前那?般平静肃然。
三个女子,都是原先家中有地的,除许珍娘村子是被?强行断水卖地,另两家则是在前年水灾中受灾,又没拿到?官府赈灾粮款,不得已贱价卖地才能苟活,成为佃户后生存却更艰难,然后再在人介绍或是引|诱中来到?杨柳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就算做到?一步,也并没有让家中过上好?日子,杨柳店在黄三爷管控下,并不比徐家好?多少。
但?黄家与徐家却是姻亲。
所?以这成了一条线,几方联合,将一个正经的农户变成佃户,再变成娼妓,将田地力气甚至身体?与尊严依次出卖,却仍只能苟活。而官府呢,或者为虎作伥,或者不作为。
三名女子要?离开时,许珍娘拿出一串钱来给施菀:“施大夫,你的钱我还是不要?了,实在过意不去。”
“这是说好?了的,没关?系……”施菀话未说完,许珍娘便将钱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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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中,自己同另两名女子一同出去了。
施菀抬头,便对上陆璘的目光。
陆璘问她?:“你为求她?和你一起过来,还给钱她?了?”
施菀无奈笑笑:“没办法,好?不容易答应下来,临走?她?又变了,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官府会帮穷人,我看两个人太少了,就给了她?一些钱让她?过来。”
陆璘看着?她?,良久未言,最后道:“你放心,我会帮她?们讨回公道的。”
“可是……”施菀担心道:“你们说的徐家,是不是那?个有爵位的徐家?徐仕徐大爷?”
“是。”
“他家前两年办丧事?,连德安府知府也来过,我也听过他们家祖上风光,又有徐二爷在京中做官,只怕就算查也不好?查。”施菀说。
陆璘回道:“这便是他能一直在安陆鱼肉乡邻的原因,因为不只知县不敢碰,知府也不敢碰,所?以,不就只能我去碰了么,再怎么样,我是京里来的。”
施菀明了地颔首,两人一道出了雅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