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其他人都来了,大哥陆恒一家坐在施菀对面,陆璘坐在施菀旁边的长桌上,对面是三弟陆跃一家。
陆恒如今有三个孩子,加上夫妇二人,哪怕没有姨娘过来,也有五人,陆跃两个孩子,加上夫妇二人,是四人,都将桌子坐满,而他们对面的两桌一桌是施菀与枇杷,另一桌只有陆璘一人,显得格外?冷清。
陆夫人说道:“今日的酒,还是上次淑妃娘娘赏给施大夫,施大夫赠与我们的,你们尝尝。”
丫鬟们已?经替桌上人斟了酒。
菜也一道道上来,施菀脸上平静,枇杷已?两眼放光。
萧惠贞道:“七八月时,母亲那番光景,真让人着急……”说着她擦了擦湿了的眼眶,继续道:“没成想如今恢复如初了,是祖宗的庇佑,也是施大夫的恩德,若没有你,就?没有陆家今日的团聚,这杯酒我敬你。”说着举杯站起来。
施菀也端起酒杯起身:“大少夫人客气了,医者本?就?为治病救人,是我份内之事?,夫人能痊愈,也是积善成德,这才有神明?照应。”
“那施大夫便?是神明?派下来的,我更?要敬你了。”萧惠贞说。
施菀知道,萧惠贞最是聪明?懂陆夫人心思的,她见陆夫人请自己来入席,又引为上宾,所以才倍加尊敬礼遇,也好哄陆夫人高兴。
两人喝了酒,一同坐下。
三少夫人田绯雯也不甘示弱,也来敬施菀,施菀只好应下。
陆夫人见了,朝她笑道:“别拘谨,你受得起,在你来之前,我连后?事?都交待好了,哪里还能想到有今天?。京城喜欢炖菜,口味也偏酸,怕你们吃不惯,我特地让厨子做了许多江南小?炒,米饭也是荆湖北路那边最好的米做的,你们尝尝。”
施菀回道:“我与枇杷都是粗食淡饭的普通人,什么菜我们都不挑的,夫人太客气了。”
一顿饭吃起来,酒过三巡,正在欢乐间,陆恒家的廷哥儿打?碎了一个盘子,那白色的细瓷盘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萧惠贞连忙道:“碎碎平安,去旧迎亲,明?年比今年更?好。”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说不好的话,事?情?圆过就?好了,萧惠贞赶紧将盘子捡了起来,这时陆夫人倒开口道:“我在娘家时,府上请人来说书,听过一个故事?,今日这盘子倒让我想了起来。”
陆跃立刻道:“那母亲快和我们讲讲。”
陆夫人说:“话说南北朝末、隋初时,南方有个小?国,叫陈,这陈朝皇帝名陈叔宝,是个昏君,隋朝大兵压镜,他还整日寻欢作乐,不理政事?。
“这陈叔宝有个妹妹,为乐昌公主,乐昌公主的驸马名徐德言,二人夫妻情?深。徐驸马预感国家将要灭亡,而公主貌美,必定会落入帝王宫中或富贵权宦家中,两人将会分离。
“他取出一面圆形铜镜,破为两半,一半给了公主,一半自己留下,与公主约定,若两人都活着,便?在下个元宵日,于长安街头最热闹时,在街头假装出售镜子,寻访对方。
“后?来陈果然就?被隋灭了,夫妻二人在战乱中离散。
“到第二年元宵,徐驸马历尽千辛,到了长安城,果然在长安街头看见个老仆叫卖一半铜镜,叫价奇高,无?人问津
依譁
。徐驸马禁不住涕泪俱下,拿出自己身上的半枚铜镜与那一半铜镜相合,果然严丝合缝,正是同一面铜镜。
“那老仆才告诉他,公主遭俘后?,被赐给了隋朝大臣杨素为侍妾,虽难忘驸马,却不得相见。
“徐驸马听闻,给公主写一首《破镜诗》: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老仆将这诗带去给公主,公主见后?以泪洗面,不吃不睡,竟像要自绝一样,杨素见了,问明?事?情?原委,心中同情?这对患难夫妻,便?召来那徐驸马,将公主还给了他,夫妻二人重聚,这故事?便?叫破镜重圆。”
萧惠贞道:“我故事?真好,我倒是第一次听。”
陆庸也笑道:“夫人身体果真是好了,还能在除夕夜给孩子们讲故事?。”
陆夫人回道:“我在娘家时过得可?有趣,听过许多故事?,到元宵还能再讲。”说完,转眼看向施菀,陆璘此时也看向施菀,捏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垂着眼没说话,也没表情?。
陆庸道:“说起来,施家爷爷救过我们家爷爷的命,如今施大夫又救了夫人的命,两世恩情?,实在难报,施家是我们家恩人,也是我们家福星。”
施菀回答:“陆尚书客气了,这就?是行医者该做的事?,贵府能找上我们,我与爷爷也要感谢贵府的信任。”
这时萧惠贞当然已?经明?白陆家二老的意思,便?自己开口道:“想当初施大夫进陆家,合八字是我与母亲一同找人去合的,那大师说施大夫与二叔的八字是佳偶天?成,美满良缘,我到现在还记得。”
陆璘听了这话脸色又凝重几分,再次看向施菀。
施菀没看他,只是笑道:“所以这种话,自然是信不得。”
萧惠贞有些?无?措,这口风似乎是拒绝的。
她没想到施菀会拒绝,转头看向陆夫人。
若是听口风,话提到这里,也该停了,但陆夫人今日的目的就?是替陆璘定下婚事?,好歹她也琢磨了几日几夜,一切就?这么着也罢了,不想再生周折。
她看着施菀道:“从前的事?,有误会,也有无?奈,不管怎么样,子微这孩子是念着你的,他一直没娶,你也未再嫁,若再聚首,不也是段破镜重圆的佳话吗?”
施菀回道:“陆夫人,佳话之所以是佳话,便?是因为难得,大多数人,散了便?是散了,是没有佳话的。”
“可?……”
陆夫人还要再说什么,陆璘劝道:“母亲,不必再说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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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也有片刻迟疑,随后?又看着施菀道:“你是怨我,还是怨子微?不管怎样,我今日这番心意是真的,子微一直念着你,我作为母亲,代他提亲,只望你能允了这婚事?,嫁娶事?宜,一切都好说。”
“我谁也不怨,陆夫人,开年清明?前后?我就?回家乡了,就?算我要嫁人,也是在家乡挑人,所谓齐大非偶,无?论陆家门庭还是陆子微大人,对我来说都是高攀,实在没有必要。”
这番拒绝,清楚直接。
齐大非偶只是托辞,分明?就?是哪怕回安陆嫁人,也不会嫁进陆家。
陆夫人没话了,脸色有些?尴尬难看,场上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