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接受尊号以后,衮服还未换下,靳清就借口紧急朝会,聚齐百官,当众宣布敕封靳璟为征北大将军,带兵二十万,即刻出兵岭北平叛,谏臣洪泛附议,立刻有人接连站出来说靳璟缺乏带兵经验,无法担此重任,举荐西陵弧。

靳清立刻道,西陵弧同样年纪尚青,作为武将之后,不思历练就想带兵作战,失败了谁能担责?

靳璟作为皇室中人,是他唯一的胞弟,受帝国先祖庇佑,叛军见之如他亲临,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言下之意,质疑靳璟就是质疑靳家江山。

众臣莫不敢言。

西陵弧闻言立刻上前,谦虚地表明愿意辅佐靳璟出兵岭北,为帝国效力。

靳清顺势宣布西陵弧、聂鸿州为左右副将军,全力辅佐靳璟。

此言一出,再次举众哗然。

聂鸿州,此人从未有人听过,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鸿州从人群里走出来时,手拿芴板,头戴梁冠,一身绯色常服,宽袖翩翩,向靳清行礼。

此时,宣徽北院使、判并州聂故站出来,介绍说这位是自己子侄,曾多年在岭北活动,原本是岭北郡都尉,后在战事中生死不明,最近才回来复命,因此他对地域形状十分熟悉,而且从小熟读兵书,带兵能力出众,一定能助靳璟成功平叛。

靳清这一出显然是有备而来,鸿州的身份编造得天衣无缝,又顺理成章补足了靳璟和西陵弧带兵经验不足的短板。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唯一不满的,只有西陵弧,以及刚刚接受尊号的太后,她在珠帘之后歇息,祭祀让她疲惫不堪,又才服完药,几次试图站起来挽回局势都失败了。

朝会过后,已近中午。

靳璟接受敕封后,刚刚走出文德殿,就被徐庆拦住了。

这几日,他故意躲着太后的人,就是为了今日的敕封顺利。

此时,木已成舟,他也该去见见太后了。

萧漠一直在殿外侯着他,等他出来之后,看到身着绯色朝服的鸿州愣了一下。

鸿州似乎想走过来,却被其他官员绊住脚步,意图寒暄结交。

萧漠随后转头又重新默默地跟随在靳璟身后,缓缓走出了文德殿。

“王爷即将出征,老奴先行恭祝王爷旗开得胜。”徐庆躬身向靳璟行礼,一挥衣袖道,“太后已经在等你了,王爷这边请。”

一路跟随徐庆进入了文德殿之后的修栾殿,左右禁卫守在殿前,萧漠只能站在外面。

他一直心不在焉地想着徐庆说的话。

璟……要出征了?

他心烦意乱地左顾右盼,一直想着这件事。

靳璟让他写的密疏送达之后,没过多久,太后便答应等他入宫就安排阿酒过来跟他见一面。

如今,也不知安排得怎么样了。

此时,正好有五名宫女从后苑东端依次走来,举着托盘,锦帕之下盖着什么东西。

当她们在殿前等待通传的时候,萧漠一眼就认出来走在第四位那个磕磕跘跘的少女,赫然就是萧酒!

萧酒显然也看到了她,满是雀斑的脸上,一双明眸闪烁着雀跃的光芒,让萧漠有种她下一秒就会扑过来的错觉。

他忍不住上前半步,一只手立刻横在了他面前,禁卫面无表情道,“不得擅动。”

他就只能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萧酒,她好像长高了一点,高挑但瘦弱,手脚似乎也不够利索,跟他对视期间差点将托盘上的东西打落。

十来岁的少女,还是像孩子似的毛毛躁躁。

短短几分钟,修栾殿门打开,宫女们依次入内,放下物品很快就该走了。

萧酒转头最后看了他一眼,弯眉微拢,眼里似有泪光,粉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是她委屈的时候必定露出的表情。

就在宫女们的身影逐渐消失的时候,萧漠一掌轻轻拍开一名禁卫,运功跟了几步上去,心一横,想大不了稍后再来跟靳璟和太后谢罪!

他双足点地,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回廊,踏上后苑石径,几名禁卫都被惊动,紧跟上去,吼道,“停下!”

眼看萧漠就要追上宫女们掩映在梅林中的队伍。

横切方向上,又有一队人走了过来。

锦玉华盖遮住了晌午的日光,走在下面的人冷玉似的没什么温度。

“什么人在内廷疾行!拿下他!”羽林军的一声厉喝让萧漠背脊发凉,他立刻意识到什么,硬生生顿住脚步转了过来。

肩膀上铁爪似强行制住他的身形,蕴含深厚功力的气劲透骨而出,他放弃抵抗的瞬间,膝盖一痛,被重重地按跪在地上。

他低垂着头,头上冷汗开始一层层冒了出来,眼前黑色的龙衮纹靴缓缓进入他的视线,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来,“把他带回去。”

萧漠身上的服饰一看就不是内廷的人,不知道是哪个重臣带进来的随侍,靳清一开口什么也不问,直接拿人,不免让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吴慵跟在靳清身旁,原本以为他要去修栾殿,去太后和靳璟那里,谁知道此时突然抬手挥挥衣袖,调转方向,往雍和殿而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老老实实被押解的高大侍卫,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该不会……

萧漠眼看自己离修栾殿越来越远,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只能盼望着稍后找机会跟今上求情解释,想必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他是能放过自己的。

雍和殿前,几个大臣跪在地上等待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