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峤脸色难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这次用了十成的力气,自己都觉得掌心火辣辣的。
见霍奚舟半天没有反应,像是也没从这一耳光中缓过神,姜峤趁机转身,匆匆朝屋外走去。
“我会杀了他。”
冰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姜峤步伐顿住。
“青萝这几年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霍奚舟转回脸,神色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眉宇间仍压着森寒的阴云,眼眸薄红,“我不可能放过他。”
姜峤攥了攥手,回头对上霍奚舟的视线,缓缓启唇,“他若死了,我亦不能独活。”
“……”
霍奚舟的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可怖。
姜峤却直接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楼下,掌柜和伙计都不知被引去了何处,瞧不见影子。而从钟离府跟来的人,除了牧合,都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姜峤顾不得他们,白着脸跌跌撞撞出了衣坊,好在钟离府的马车还候在门口。车夫见姜峤直接穿着嫁衣就冲了出来,还是这么一幅狼狈的模样,不由大惊,“娘子……”
姜峤却没有理睬他,直接提着裙摆钻进了马车。
衣坊隔壁的典当行,二层的窗户掩着一条缝。
钟离慕楚负手站在窗边,目光穿过窗缝,落在渐行渐远的马车车顶,神色微怔,不知在想什么。
牧合出现在钟离慕楚身后的阴影中,“郎主,女君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也……”
钟离慕楚静了片刻,终于抬手将窗阖上。
马车内。
姜峤佝偻着身体缩在角落里,眉头蹙得越来越近,脸色也越来越白。随着车身一个颠簸,她终于忍不住,猛地用帕子捂住了嘴,隐忍地呛咳了一声
洁白的帕子缓缓移开,上面赫然是一滩猩红。
姜峤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
一回到钟离府,姜峤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陪同她去衣坊试穿婚服的仆从们才醒过来,见姜峤不见踪影,顿时大惊失色,匆匆赶回了钟离府通报。他们前脚进府门,后脚钟离慕楚与牧合也到了。
不明状况的几人生怕被钟离慕楚责罚,齐刷刷跪在了地上求饶告罪。出乎意料的,钟离慕楚竟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眼神都未给他们,便径直从他们面前缓步走过。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已。
钟离慕楚穿过行廊,朝主院走去。不过几天的功夫,钟离府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从前死气沉沉,几乎没有什么鲜艳的色彩,此刻却摆布了不少花卉盆景,四处悬挂着红绸,一切都是按照姜峤的喜好重新打理过。
走到姜峤的屋子外,钟离慕楚顿了顿,才抬手叩门。
半晌无人回应。
钟离慕楚又启唇唤道,“阿峤,是我。”
片刻后,房门被从内打开,姜峤垂着头站在门后,已经换了一身寻常衣裳,而那套婚服已经被齐齐整整地挂在了衣架上,虽放置在角落里,但仍是显眼地让钟离慕楚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姜峤打开门后,便侧身让钟离慕楚走了进来。
钟离慕楚眯了眯眸子,视线在那身嫁衣上定了一会儿,“牧合被霍奚舟的人引走了。”
他转向姜峤,这才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眸光一顿,“他与你说了什么?”
姜峤抬眸,直直地望向他,眼眸湿红,目光却是复杂而锐利的,“岐山那场大火,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钟离慕楚面不改色,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没有。”
见他回答得如此果决,姜峤愣了愣,眼里的锐利又变得犹疑而茫然。
钟离慕楚温声道,“阿峤,我后来仔细想过。你从前总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与我置气,什么姜晚声,什么霍青萝,我虽不在乎她们是死是活,却在乎她们会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隔阂……更何况归云坞里都是你的至亲,我若对他们出手,岂不是又惹得你记恨?”
姜峤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没有那些人,我便与你最亲近……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钟离慕楚眸光闪了闪,“那是我从前的想法。如今……我若当真存了这份心思,为何还要留着你那个表兄,和归云坞逃出来的老弱妇孺?”
“……”
姜峤哑然,似是被问住了。
“霍奚舟是不是告诉你,我与越旸有所往来?”
钟离慕楚淡淡道,“那时你与霍奚舟牵扯不清,我便只能与越旸虚与委蛇,假意帮他继续寻找废帝,却从无透露过你在岐山,更未向他提起火烧岐山的法子。你若不信,我可将与他来往的所有书信都拿出来,你看了便知。”
姜峤沉吟片刻,“……不够。”
钟离慕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那阿峤想要如何?”
“我要你发誓。”
姜峤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若在此事上对我有所欺瞒,便不得善终。”
钟离慕楚顿了顿,再开口时没有丝毫犹疑,“这又有何难?”
他竖起手掌,定定地看着姜峤道,“我若在此事上对你有所欺瞒,便不得善终,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流尽,才能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