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我不假思索,随后对上仲瑞阳一个不太欣慰的表情。呃!!我连连摇头,向他讨饶道:“诶诶诶,你可千万别在这考我诗词解读,这个我很菜,万一说错什么,在这个地方有点大不敬吧。”
“哦”仲瑞阳语调悠扬,人跟着我转移,“我记得上次在北京,某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可以问她语文知识,别问她历史知识来着,怎么现在都不让人问了呢?”
仲瑞阳一脸苦恼状。
他又在翻老黄历,我顿住脚扭头看他,振振有词:“出题容易做题难,平常总是你在问我,这次换我考考你怎么样?”我忽生一计,仲瑞阳却不怯。我一边走一边说,“那我们就不挑别的,就这首词吧,你来说说它表达了什么。”
“行啊,”仲瑞阳敢于应战,“那我就献丑了?”
哟,这小伙子的表现不断地让我对他的认知突破边际。诗词赏析都能行了,我赞美地点点头,嘴里蹦出来一句「洗耳恭听」,表示很期待他的悬河泻水。
但,不出我意外怎么会是他仲瑞阳。他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露出来一抹狡黠的笑意,人作古正经,拿腔拿调,“这首词主要就是说,梅花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依然坚忍不拔。”
言简意赅,敷衍了事。
“没了?!”我鄙视地问。
仲瑞阳言之凿凿,点头道:“没了。”
就这样?我大失所望,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质问他:“一句话总结就是你说的献丑吗?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这要是放在高考,你连及格分都拿不到啊,是真的丑。”
“我这是有样学样。是你说的,说错了大不敬,我也怕自己说错啊。”仲瑞阳狡辩起来,“我的大军师都搞低调了,我又怎么能逞能呢,这不是班门弄斧吗?来,别什么「百丈冰」了,「丛中笑」,快笑一个吧。”
“呵呵。”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我嘴角忍不住抽搐。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回忆的碎片袭卷而来,宋恋的话更在我的心头叩响。我在凌晨坐起身来,细细地摸索着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我知道自己一直是任性的。宋恋朋友圈发的那张鞋照,我穿的和仲瑞阳他们爬长城的是同一双。那双鞋有些特殊性是我今年生日新买的。我每年生日前都会给自己买一双新鞋,蕴意是在新的一岁踏入更多的人生风景。以往我会在生日那天就把新鞋拿出来,但这次在北京,不知怎么就放到了爬长城那天才想起来。
也许我不该那么想,但我却不止一次地冒出这样的想法:这双鞋似乎真的带我走进了一片陌生的新领域。分道扬镳后,仲瑞阳在山东过得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自己,确实并没有因为选择离开而感到轻松。
我翻出他给我发过的,而我却始终逃避的那两条短信。
2019 年 11 月 17 日 04:30;
仲瑞阳:“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仲瑞阳:“你等着吧,走了也不一定就意味着结束。”
其实仲瑞阳很主动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发了那么多的短信,都没有想过给我打一个电话。在我的认知里,重要的事应该通过紧急电话联系,否则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不为反抗而反抗。
我试着放下重重顾虑。周四下班回到出租房里,我给自己泡了杯茶,又坐着沉淀了半小时,最后掏出了手机,先给仲瑞阳打了电话。
只是,他没有接。
命运弄人。
“这下好了吧,人家不理你了。”代尹在视频的一头,边吃着零食边调侃我。我没有反驳她,瘪着一张嘴,脸也垮垮的。她接着发问,“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不当面说清楚了再走?”
“嗯……”我在床上翻了一圈,略略惆怅,“可能时间也有点儿太仓促了,而且我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当然可以慢慢摸索的思绪,可钥匙他是一时兴起的,那怎么会有时间慢慢等我呢。”
“那你是觉得他可能没那么喜欢你,你们更像露水之缘?”代尹简明扼要。我又是不语,她喝了口水,语气缓缓,“你在湖南的时候,你那个朋友怎么看你们的事?”
“宋律师吗?”我捋着头发,“她还挺鼓励我的,可能主要也是她的判断,才让我有所动摇吧。她说仲瑞阳不错,让我可以试一试,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代尹低头认真看着我絮叨完,人向上伸了伸臂膀,笑说:“我感觉这种事,我们也不懂。旁边的人怎么发言都只是一种参考,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怎么想,真的在乎的话,你也装不了,所以,不妨一试?”
“你知道我是最不怕试错的。”我从床上翻起身来,盘腿而坐,“我以前也是觉得,该爱爱,该恨恨,拿得起放得下,人生朝前走就好了。可这次真的特别别扭,我感觉这不是断了,这是我把自己放进了闭环里,我和仲瑞阳告别,但没有和自己说清楚。何况他还每天发短信,我的辞别好像也是无用的吧。”
沉默了两秒,我又继续说:“有始有终嘛,就很好办,可现在这样,好像说了再见,他也还是在我的世界里晃,让人有种事情办砸了的挫败感。”
“你啊,”代尹仰天长叹,“劝别人的时候都挺带劲的,轮到自己了,反而墨墨迹迹。”
“算了,”我多少有些摆烂的心态,和代尹聊完我没有再陷在自抑的想法里,“听天由命吧,说不定他不接电话就是一种信号,这也挺好的。”
信号个屁!仲瑞阳的电话九点多回了过来。刚好我晾完衣服,打算收整早睡。
他的号码我没存名字,但两个小时前拨过,因此,那串熟悉的数字,我都记得。
“喂”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先亮了出来,轻轻柔柔,口吻里带有些许激动,“我晚上出去了,手机放在家里充电,才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没事没事,我……也是突然打的。”出租房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我穿着绒毛睡衣往屋外走去。我租的房子在一楼,推门出去就是小院。站在休息亭里,我咬了咬牙,终于把话说出了口,“前几天,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仲瑞阳一听心情显然已是舒畅,不过,他还是趁机装模作样地诉起苦头,“你不知道我老受罪了,在火车上站了一夜,连着抽了二十几根烟,最后嘴巴都抽没味了。我看到你的信息整个人都懵了,大军师,你这套路玩得好啊,真是够厉害,和我打游击战吗?我到火车站把包又翻了好几遍,就是没想到你会放在那个网兜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当时是不是这么想的?”
“嗯……主要是你也不好对付,我问了你好多次,你都不告诉我多少钱,依我对你的了解,直接给你是不可取的,那么我只能迂回地处理了。”我最怕仲瑞阳秋后算账,摸了摸耳朵,又说,“那红包你拿出来了吗?没有掉吧?”
“当然没有啊,不然我拿什么去北京找你算账。”他越说越激动。
“来北京算账?”我笑了笑,“你是长本事了吗?知道我在哪里不?”
“诶,大军师,这就是你不了解自己了,”仲瑞阳把我把我得死死的,得意洋洋,“你心肠很软,只要我到了北京向你求助,你肯定不会不管我的死活的。”
“嚯!看来仲班长有点读心术啊,”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又问他,“这些天回去,你在家玩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仲瑞阳变脸,又是一番心酸,“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呗。”
“哟哟哟,这话像是在埋汰你家里人啊,回去嫌东嫌西的。”我开着玩笑,然后一语破的,“还想再来北京吗?”
“还……”热烈的对话兜转安静,仲瑞阳反应了两秒,兴奋道:“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如果你觉得是的话。”我脚上踢着石子,语调不慌不忙。
仲瑞阳毫不犹豫,立即接道:“去!我马上买票。”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我感觉自己像上了某个圈套,还没来得及后悔,只听他又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