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你快住口,日后可不许再提你爹爹,知道了没?”美貌妇人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放下手里的碗,去捂孩子的嘴。

“娘,你干嘛?”张文不满地想要将妇人推开。

妇人看着天真不谙世事的儿子,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过之色,她并不是张使的妻子,而是张使的外室,她叫香娘,本是百香楼的头牌花魁,后来认识张使,被张使赎身,然后便成了他的外室,被他养在这个院子里。

张使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张使对她们母子不错,出手也十分大方,这样呼奴唤婢穿金戴银的日子,可比在百花楼里每日伺候不同的男人要好多了。

在她的眼里,张使是达官贵人,她能够以卑贱之身跟在他身边伺候,完全是她的福气。虽然张使不能给她名份,她的儿子也是外室子,可她却十分满足现在的生活,毕竟张使对她们是真的不错,对孩子也十分宠爱,并承诺以后会好好安顿她们母子,让她们母子都过上好日子。

对于未来,她是有所期待的,可这样美好的日子在数天前却戛然而止。

张使本来隔天就会过来看望孩子和她,可在数天前张使突然不来了,她一开始有些担心,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却没想到得到的消息是张使病了。

就在她心里着急,正惶惶不安的时候,张使却突然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并嘱咐她那东西十分重要,让她将东西小心藏好,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她并非愚笨之人,当下便意识到她一直依靠的男人恐怕靠不住了,她想要离开京都,可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弱女子又带着一个孩子,她能走到那儿去?

无法离开京都,可她终究还是害怕的,尤其是在看了张使给她的东西后,那是一本密密麻麻记满了账的账本,里面记着的东西让她触目惊心,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账本,但她多少也猜到这东西就是个烫手生芋,而且这本账本说不得还关系到张使的生死。

心中惶然不安,她终究还是不敢留在张使给她置办的院子里了,她悄悄收拾好细软,带上了钱财和那本账本,然后带着孩子避开众人,偷偷住到了这个二进的小院子里。

这处院子是她瞒着张使偷偷置办的,本来是想要为自己和孩子留一条后路,如今却成了她们母子二人的栖身之所。

更让她觉得心惊的是,在她离开不到两天,她原来居住的那所五进院子就失了火,里面十来个伺候的下人奴仆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来。而且张家也被抄家了,张使更是进了大狱。

香娘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害怕得浑身发抖,若是她没有事先离开,恐怕如今她们母子已经被烧成灰烬了,这让她如何不害怕?

自那之后,她便带着儿子缩在这处小宅子里,连平日出去采购也是出了银子让邻居帮忙,她身边没有下人伺候,在这里洗衣做饭全部都要她自己亲自动手,她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就这样过了好几日,她还是慢慢习惯了。

说到底她本来就出身穷苦人家,七八岁的时候才被爹娘卖进百香楼,比这更苦的日子她都过过,现在她手里有银子,不愁吃穿,已经很好了。

可她能吃苦,自小金尊玉贵养着长大的儿子却吃不了这些苦,自从张文被带来这个院子后,就一直吵闹着要回去,一开始是闹着要奶娘,后来又闹着要爹,甚至还因为她做的饭菜不好吃,不肯吃饭,这实在是让她操碎了心。

香娘十分无奈,但又不敢出去,每日只能尽心尽力的安抚儿子。

“娘,我不要在这里,我要爹爹,我要奶嬷嬷……”张文推开香娘,大声嚎哭了起来。

“文儿,听话啊,娘也想离开这里,可现在咱们不能出去,你乖乖听话,等过些日子,娘再带你去见爹爹好不好?”香娘看着大哭的儿子,也不由红了眼眶。

“娘,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儿子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奶嬷嬷,也没有芳儿姐姐……”张文不满地哭诉道。

第436章 贼人

“文儿,你听话……”香娘擦着泪水,哄着儿子。

“我不,我不嘛,我要奶嬷嬷……”张文如今还不到四岁,正是软硬不吃最是顽皮的时候,根本就听不进母亲的话。

“我的小祖宗,你别哭了!你的奶嬷嬷没了,她死了!”香娘崩溃了,多日的担惊受怕,让她心里压力极大,现在被儿子如此哭闹,瞬间就忍不住了:“你已经三岁了,能不能懂事一点?你爹爹出事了,日后还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呢,你现在还在这里闹,你闹什么啊,你是不是嫌娘还不够烦啊……”

见一向对自己十分温柔的娘亲突然对自己大喊大叫,张文也被惊吓住了,他终究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于是放声哇哇大哭了起来。

就在母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院子里的门被人重重踢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香娘脸色大变,她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惊恐又警惕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带走!”为首的男人看着他们母子,冷笑一声,喝道。

香娘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来人不怀好意,哪里肯跟他们走?当下便抱住儿子往屋里躲去,一面躲一面大声呼喊救命。

喊救命的声音惊动了邻居,众人纷纷跑了出来欲看个究竟,其中有几个热心肠的邻居还想要上前帮忙。

那领头的贼人见惊动了街坊,倒也不急,而是冷笑道:“在下奉劝各位不要多管闲事,这小娘皮是我家主子爷的妾室,小娘皮不要脸,勾搭外男给我家主子爷戴了绿帽子,还躲在外面生了一个野种,现在我等奉命将她带回去处置,你们若是敢闹事,我家主子爷可不是好惹的!”

听了那贼人的话,众人有点犹豫了,毕竟香娘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子突然搬到这里住,众人也对她的身份猜疑不已,往日香娘只说自己死了丈夫,又被婆家赶了出来,因此玛?丽?整?理?迫不得已才搬来这里。可对于香娘的话,这些街坊邻居也是半信半疑,毕竟丈夫死了被婆家赶出来很正常,可婆家连孩子都不要那就有些不正常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家族还是十分看重血脉的,若是个女孩也就罢了,女孩不过是个赔钱货,养大了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说不得还要搭上嫁妆。可张文是个男孩,而且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长得也很可爱,哪个婆家如此狠心,舍得将自己儿子留下的血脉赶出去?

眼见众人相信了那贼人的话,香娘顿时急了,大声说道:“各位街坊,你们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就是想要害小妇人和孩子的贼人,小妇人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也不是什么逃妾,小妇人有夫家,也是个自由人……”

眼见这一番话起不了多大作用,街坊们虽然有点迟疑,但却并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香娘急中生智,急忙从怀里掏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路引。

“你们看,这是小妇人置办的准备年后回乡的路引,小妇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逃妾,而是正经的良家妇人。”香娘拿着路引给街坊们看。

同时她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之前张使差人送账本的时候,同时也将这路引一起送来,这本来应该是张使给她准备的后路,万一出了什么事,希望她拿着路引带着儿子离开京都。

可她一个弱女子没有胆子带着孩子离开,本来以为这路引派不上用场,却不想在今天救了她们母子一命。

街坊们看到路引后,果然神色变了,看向那几个贼人的目光也变得充满警惕起来。

京都毕竟是天子脚下,在京都官府还是十分注重治安的,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私闯民宅强掳良家妇女,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作恶了。

街坊们虽然忌惮这些贼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香娘母子掳走,于是纷纷围住门口,甚至还有人嚷嚷着要报官。

那领头的大汉一见不好,顿时变了脸色,喝道:“动手!快将人带走!”

几人蜂拥而上,拽住香娘母子就要往外拖去。

香娘大惊失色,张文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街坊们见贼人硬要抢人,有几个看不惯的就要上前阻止,却被贼人挥刀砍伤,甚至有一个被砍着肩膀,血流不止,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众人见贼人如此凶狠,纷纷害怕了,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有人被吓得瘫软在地,大喊杀人了。

几个贼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狠厉之色,其中一个大汉举起手上的刀,就要往那大喊大叫的街坊砍去。

眼见那街坊就要殒命在刀下,香娘母子也已经被用力拖拽到院门处,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箭矢射来,正中那行凶大汉的眉心,只见那大汉哼都没哼一声,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其余贼人见此脸色大变,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有无数箭矢射来,不过片刻功夫,这几个贼人便死的死,伤的伤。

受了伤的贼人还想要垂死挣扎,可外面却涌入了十多个身穿黑甲的官兵,为首一个穿着黑色官袍的男子举起手中的令牌,喝道:“我等奉命前来捉拿嫌犯,无关人等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