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梧扶着宁昭柔回侯府,刚换了身衣裳喝了姜汤,没等多久吴氏和宁婉清就回了府。

很快就来了人直接把她带到前厅去。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宁昭柔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过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半分意外。

父亲也在场。

吴氏一面用袖子抹眼泪一面低泣说没照顾好府上的姑娘。

宁昭柔来得很及时,吴氏一看见她就顾不得抹眼泪了,上前要仔细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宁昭柔退了几步没让她碰着自己。

吴氏的脸上那点阴冷一闪而过,随即又站稳身子期期艾艾道:“那车夫跑回来告诉我马车陷进泥里了,我就赶紧叫人赶过去,车帘子一拉开,你人就不见了。”

“我、我哪里知道你去了哪儿,养到这么大的姑娘,总不能在山上平白无故没了。”

“恰好,承阳伯府的夫人和她家三公子也碰见我了,就说帮着我一起找找。”

“后来府上才来了人说二姑娘已经回府了。”

“可真叫母亲担心坏了。”

宁昭柔听得她装模作样说的这些话只觉得腹中犯恶心,等她的话说完,三双眼睛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强忍耐着,低眉顺眼地解释:“马车陷在泥中,女儿担心大道上人来人往,伤了侯府颜面,恰好碰见了尚书府的大小姐,便央她带我下山了。”

没能听到想听的话,吴氏有些可惜,她都和承阳伯府的夫人商议好了,叫宁昭柔被堵在路上走不得,再让那位三公子把人带走,这事儿怎么也该成了。

偏偏半道上跑出来一个安云薇。

两次都不成事,只好接下来另想办法。

但这次也被她逮着机会,不让宁昭柔受一番苦楚她哪里会甘心。

“你说说你,即便是碰见尚书府的姑娘了也该叫人传个消息才是,咱们侯府的人找一通也就算了,还劳累承阳伯府跟咱们一起找。”吴氏看着她,笑意收敛起来,“姑娘大了就是难管了。”

安平侯才是侯府的当家人,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再听别的,当即就要给她个教训,立马就叫人把她关去了祠堂里,叫她跪一晚上好好反省。

祠堂在侯府的北苑,要往深处走,许是周围树多,整个祠堂都阴冷,即便是夏日也不会觉得暖和。

宁昭柔小时候跪祠堂把自己跪病了不少回,不单是觉得冷,还因为一个人在祠堂里待着觉得害怕,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现在习惯了也觉得还好,起码不会再哭了。

只是依旧冷得瘆人。

夜里霜梧给她拿了斗篷来,她在里面跪着,霜梧就在外面等着。

一整夜过去,宁昭柔果不其然又病了一场。

身子时常冷得发抖,可一会儿又觉得热,这样往复无常,睁眼时外面天还是明亮的,闭上眼浑浑噩噩不知多久,她于睡梦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一道视线紧紧缠缚着她,像是凶猛捕食的野兽,静待着猎物何时能察觉到。

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缓了片刻才适应这黑暗,发现窗外月光渗进来。

呼吸间,那股熟悉又令她安心的气息仿佛化作了丝线,一寸寸裹挟着她的身躯。

她收紧呼吸,摸索着坐直了身子,伸出去的手有些发抖,将床边的帘子一点点拉开。

正面的座椅上,熟悉的身影不知等候了多久,借着月光看见了她的惨状,于是轻叹出一口气,拨弄着白玉的手轻轻抬起,他说:

“昭昭,朕来了。”

第35章 触怒龙颜

宁昭柔本不觉得有什么好哭的,毕竟这样的事情比起她之前经历过的苦楚也算不上什么。

可是她把手探上去时整个人被搂进了帝王怀中,衣裳并不温暖,贴在一起却让她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喉咙不由得泛酸,眼底滚烫,仿佛要有什么东西涌出来。

她贴着帝王的身躯,像是要把自己揉进去。

殷明聿垂眸,任由她几近放肆地凑上来,扫了眼床榻上的被子,伸手拉扯过来将她裹住。

脖颈处传来温热的水意,是宁昭柔的泪淌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搂着怀里的姑娘,另一只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给她按了按后颈,虽然没出声,但这样慰藉的举动已经足够了。

殷明聿有些后悔没亲自选人看着她,而是让底下人去安排,只叫了个寻常的侍女守在侯府看着宁昭柔,他应该想得更细致一些,派几个会功夫的宫女贴身护着她才好,不然也不会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底下一开始只给他传话说宁昭柔白天去了莲光寺,下午回来被叫去了前厅,紧接着就被勒令跪了祠堂,跪了一夜又病了。

听到周禄过来回这一番话时他直接掀了茶盏。

殿中的宫人全部跪了下去,一个个都屏息凝神,压根不敢惊扰了帝王。

周禄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道了声陛下息怒,手压在摔碎的茶盏上,等着帝王的话。

“是朕近日闲心起了,叫你们连这种不清缘由的消息都敢往朕面前递。”

周禄浑身的皮都收紧了,赶忙求着恕罪。

派去安平侯府的人只是个寻常的宫人,连御前宫女都不是,就是为了在侯府看着那位宁二姑娘,哪里知道陛下对宁姑娘这么上心,周禄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事儿做得实在欠妥。

他赶忙补救道:“奴才这就让人去查清楚,再换了宁二姑娘身边的宫人。”

殷明聿说不上满意不满意,手指轻点桌面:“都起来吧,下去领十脊杖。”

周禄心头缓了口气,领了旨赶紧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