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宫女走过来，在长公主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长公主略微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轻声缓言道：“本宫请了画师来为今日的秋景作画，画师已到园中了，你们随本宫去看看吧。”

“是，殿下。”

众人都跟着站起身，这时，长公主却又看着宁昭柔，轻笑着道：“你就不必了，方才不是说累了吗？本宫叫人备了厢房，你去休息一会儿。”

宁昭柔根本没喊累，此刻听她这么说，神情一滞，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带了两分小心：“多谢殿下体恤。”

长公主没多说什么，叫宫人把她带去了后院的厢房。

她们随着蜿蜒的石子小道一路往后院去，身后喧闹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再往前就有侍卫守着了。

带她来的宫女停下了脚步，侧身站着给她让了路，恭敬道：“宁姑娘请。”

前面的侍卫并不打算拦着她，见宁昭柔走过来，干脆利落地让了路，霜梧站在引路的宫女身侧，看着她们家姑娘走进了门中，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门后就只有一条道，宁昭柔不知这条道是通向何处，走得还有些慢，观察着四周，但一抬头看见那座熟悉的水上阁楼，心一下就安定了。

距离上回她与陛下见面已过了十二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还以为这次陛下不会过来呢。

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几分，在距离阁楼愈来愈近之时，她脚步停了下来，低头轻轻理了理衣裙，又伸手去扶发髻和簪子，随后才缓步往台阶上走。

上了二楼，果不其然看见殷明聿的身影正坐在椅子上。

“陛下。”

-

宁婉清没看见宁昭柔去哪儿了，人是和长公主一起去的水榭，回来的时候宁昭柔却不见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探究的大事，毕竟长公主的神色并无异样，可好半晌过去，还不见宁昭柔的身影，她就有些犯嘀咕了。

前些日子母亲同她说了个好主意，叫她今日好生看着宁昭柔，注意她都结交了什么人，可宁昭柔人都不在这儿，她怎么看着？

宁婉清眉头皱的深，见画师正在给长公主和几位姑娘作画，打量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退开。

走到人稍微少些的空地，宁婉清的眉头也不见舒缓，张口念叨一句：“她是跑哪儿去了，怎么四处都看不见人呢。”

“姑娘，可要奴婢去找找？”她身边的丫鬟采筱小声问了句。

宁婉清正要摇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如今宾客都在前方的园子里，她不欲与人正面对上，与丫鬟一起退到了一旁的假山中。

来的人是大公主。

大公主是容贵嫔所出，生母身份并不算多贵重，位份也不高，连个妃位都不是，连带着大公主也被养得有些性子沉闷，此刻一个人带着宫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想来也是不愿同太多人交谈。

“殿下请慢。”一道轻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大公主停下了往前迈的步子，转过头看向来者，她虽身量不高，但到底也是皇女，看见来人，认出了那人身份。

安云薇见她停下，缓了口气，上前将手中的锦帕奉上：“方才见殿下行路匆匆，手帕不慎落到了地上，这才追着殿下，还望殿下勿怪。”

大公主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手帕，伸手拿了过来，道了句多谢，随后目光在她面容上多停留了片刻：“我知道你。”

说起来，容贵嫔有个远亲表哥，娶的那夫人也和尚书府沾点关系，皇城这么大，关系都错综复杂，盘踞得如同一张细密的网。

只不过大公主知道的却不只是这点关系。

她偶有一回听丽妃娘娘来母妃宫中时说起过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说是要入宫来。

就是说的眼前这一位了。

安云薇神色不变，听大公主继续道：“母妃同我说过，你若入宫，她会照拂你的。”

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用担心被人听见什么。

如若安云薇真要入宫，这些话迟早也是要说出口的，大公主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幼童，她虽性子沉闷，却非什么也不懂，约莫也能猜出来今日安云薇过来奉还手帕的目的，或许也只是要一个安心罢了。

安云薇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她轻翘唇角，面上的笑容足够温和，叫人觉得舒服，更别提她话中摆出的态度了，更叫人觉得舒心。

“臣女谢过娘娘与殿下，还望公主殿下替臣女给娘娘问一句安。”

她们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但靠在不远处的假山后方的宁婉清却着实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安云薇是尚书府上的千金，她先前还觉得奇怪，照理说安云薇及笄以后应当多的是人给尚书府提亲，可一直没传出有她的婚事，如今她也快十七了，依旧未曾与人定亲，她还道是尚书府门楣高，原来安云薇早就把主意打到陛下身上去了。

陛下早已命人停了选秀，后宫数年不曾进过新人，照安云薇和大公主说这些话的意思，难道她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是啊，嫁谁能比得过嫁给陛下呢？后位悬空难不成她安云薇还想当皇后！？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宁婉清当即就否定了，直觉不可能。

当真不可能吗？

要说身份，安云薇身份也够，毕竟安尚书是两朝元老，安家祖上有从龙之功，虽年份久远了，但要摆上来说道说道也够格。

可安云薇毕竟年轻，于子嗣和阅历一事上比不过宫里的娘娘们，要想一跃为后是痴心妄想。

等她入宫后，一旦诞下皇嗣，这皇后的位置便也能争一争了。

陡然得知了这么大一个消息，宁婉清哪还能管得了什么宁昭柔，等外面声音都散了，她才和丫鬟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左右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回到园中，重新混进了人群里，心里等不及要回府同母亲说一说这件事。

第29章 封号为昭

阁楼中，宁昭柔喊了那一声陛下以后就试探着没率先行礼。

殷明聿也没往回瞧一眼，随口嗯了一声叫她往前来。